《乱世有佳人之上海旧事》第82章


“她现在应该已经去捕房自首了。”程澜揉了揉额角,沉声道。
“三太太她……去自首了?!”佳人一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毕竟那一枪是她开的,她若说出主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程澜把佳人拉到身边,继续道:“是她自愿的。那里面装疯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看开了。”
“三太太她……是为了你。她……是个痴女子。之前我去看过她一次,她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扫晴娘的故事。”佳人倚着程澜,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辈子,我是注定对不起她了。记得初见时,她梳两个长长的麻花辫,水蓝的头绳,一身阴丹士林兰的衫裤,眼神干净的像雨过后的天空。那是个中午,她刚吃完糖包子,沾的嘴角、指尖都是红糖,白净净、胖嘟嘟的脸儿,一笑起来,比糖还甜。我手上刚好有个扫晴娘,我觉得和她很像,便送了她。”沙哑而轻柔的声线缓缓的诉说着散落在记忆中的如烟往事,程澜将佳人搂在怀里,手箍的紧紧的,像是不这样做,她就随时会消失不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她瘦了,小巧的骨头隔了柔软的缎子依旧硌的人生疼,但他喜欢这疼,这来自肌肤的真切的痛感,让他安心;这个温暖的人儿,让他开心。
“后来……我喜欢上了她,她也常来我家玩儿。再后来,我出了事,她也成了我的三姨娘。如果她当初没有遇见我,也许可以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都是我害了她。”程澜长舒了一口气,泪在眼中转了几转,落了下来。
“那不是你的错。是你爹他不对。”佳人抿了抿唇,抬手抹去了程澜颊边的泪痕,转身要挣脱他的怀抱。
“我已经对不起一个曾经爱过女子了,我不想让自己再对不起我现在挚爱的人。”程澜话音还未落,就顺势转过了佳人的肩,唇覆上了佳人的唇,不留一丝空隙。佳人怔了一怔,随后双手揽上了程澜的背。
一吻,情归。
“几点了,现在?”佳人吃饱了,人有些困。
“还不到一点。”程澜瞥了眼柜上的座钟,说完话还在她的耳边偷了一个吻。
“啊?!都快一点了!我下午还有戏。去晚了,欧阳大叔不打死我。我得走了。”佳人一下从程澜怀里跳起来,理了理衣服,抓起手包就走,行至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她转回身,靠在门板上。
“问吧。你都问了那么多问题了,不差这一个。”程澜故作无奈的摊手。
“为什么出钱给欧阳夜继续拍戏?”佳人咬了咬唇,偷眼看他。期待着答案。
程澜笑了笑,道:“因为你……拍的片子导演、编剧都很不错。夭折了,可惜。”
“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佳人弯起的嘴角耷拉下去,复又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哦,还有就是……我觉得这片子能大卖,有得赚!”程澜看着她沮丧的脸,努力忍住了笑,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闻言,佳人脸板了起来,只说了句:“薄情的奸商!”然后甩门而去。
程澜看着尤自晃荡着的门板,笑弯了腰。我不是为了你,还会是为了谁啊?这也要问,真是个傻丫头!
70、第七十章
齐天纪受审的那一天,天很晴,阳光明晃晃的。
一夜未眠,当沈佳人步出中共租界法庭的大门,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刺眼的阳光下,那一瞬,有泪水潮湿了脸颊。
当大法官一语落地,吐出“死刑”二字、敲响法槌的时候,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一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那张漠然、寂寥的侧脸。在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是怯懦的,对于这个伤害了她身边很多人的男人,她竟是心怀愧疚。
也许这仅仅是因为他爱上了她。也许他的爱并不足以强大到生死不离、海枯石烂;甚至他的爱都不那么纯粹,复仇、设计、利用似乎由始至终都未曾离开。但是她始终忘不了祁家柔软的沙发上,这个男人眼底流泻的婉转柔情;也挥不去那日跳江之后,响起的声声呼唤。
听人说,美丽的女子都是早熟的,她也一样。对于情爱,她早已过了雾里看花的年纪,男人眼中是真情还是假意,她看的分明。就像程澜,她也许在他面前会使使小性儿,闹闹别扭,但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一如她爱他。
那么对于齐天纪呢?她也许永远都无法爱上这个始终活在仇恨中的男人,但她不会忘记这个改变了她生活的人,也不会忘了这个男人付出的爱。
人与人的牵绊真是奇妙!爱和恨,可以共存吗?孰轻孰重呢?沈佳人不知道也不打算想清楚,她想了一夜只得到这么个没有结论的结论。尘世间,红尘滚滚,痴男怨女,情之一字,一如香茗之味,只有喝的人自己去体会,说是说不清的。
一个月后。春阳渐暖。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暮春时节。在欧阳大导演的强势压迫之下,全剧组的人都绷紧了弦,无暇去欣赏枝头的桃李花开,辜负了那些美丽的花儿。等到欧阳夜在那日中午阖上镜头盖,宣布关机的时候,佳人和同事们的击掌欢呼中带着某种解脱的快意!
香槟醉人,歌舞阑珊,余了一室杯盘狼藉。欧阳导演难得的大方,一众演员和工作人员也都不客气,耍开了喝,一门心思灌醉了别人灌自己!庆祝顺利关机,脱离苦海。双颊娇艳,眼波朦胧的佳人端了酒杯到处寻人,终是在一张高背沙发的背后找到了醉眼朦胧,正捧着杯子傻乐的楚书岩。碰了杯,佳人仰脖饮尽杯中物,顺势坐了下来。
“这半年,我觉着就跟做梦似的!”楚书岩平日里白净的脸此刻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晕,整齐的分头变成了稻草窝。乱蓬蓬的一丛,却抹不去眼神中的喜悦与满足。
“做梦?做梦是很舒服的,哪会这么累!”佳人不赞同的摆摆手。
“真的!是梦!甚至比梦还美!沈小姐,我真是要谢谢你,我谢谢你。若是没有你,就不会有《浦江谣》。”楚书岩摇着佳人的肩,语气热烈。
“若是上映了,没人看,你会不会失望?”佳人突然问道。
“怎么会。只要它能上映,我就是个真正的电影编剧了。这就足够了!有你们,有欧阳,我们大家一起完成了它,真好!”楚书岩突然开始大发感慨,却又话锋一转:“但是——它一定会火的,不但会有人看,还会是很多人!你相信我!”
“恩,我相信。”佳人的话不是敷衍,那一瞬她在这个书生性格的编剧脸上读到了他对自己作品的自信,一种独属于作者的自信。
“对了,你手里有定案的剧本吗?我想要一份完整的。”说道作品,佳人想起了自己找他的目的。
“改完之后的本子?有。戏都拍完了,你还打算背背词儿?”楚书岩打趣她。
佳人摆弄着手中的脚杯,轻轻摇了摇头,“我想……拿去送人。”
楚书岩抬眼看了佳人半天,眼中有了一丝了然,唇角浮起一抹弱于若无的笑,缓缓道:“改剧本,嫁死人,终是要给活人看呐!”
佳人闻言一窒。是谁说的——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就惹人生厌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着,就这么做了。是不是有些可笑?”她晃着空杯子,
“你呀,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能够让自己爱的人幸福是很多人都愿意去做的,但想着让爱自己的人不那么伤悲的,却没几个人。若是我,即便做不了你心上的那个人,也愿意做个爱上你的男人,那也是一种幸福。”楚书岩用诗人的语调,眼神朦胧的对着佳人如是说,她的酒霎时醒了一半,后颈子上的汗毛都站了起来——这文人煽情起来,真是有一手,最重要的是,你要是真当真了,你就惨了。
……
三天后,佳人去楚书岩家拿了定稿的剧本去了虹桥监狱。齐天纪就关在此处。佳人之前已经来过多次,路都踩熟了,人却一次也没见着。
“他说他不见你。”年轻的狱警面无表情的重复着上次见面时说过的话。就知道是这样,他是铁了心不见她了,也罢!
“烦劳,帮我把这个交给他。”佳人递上剧本和一些票子,转身离去。不速之客,徒留无意。
民国21年的夏似乎来的比往年早些。才进了六月,天就一天赶着一天的热。沈佳人端着青瓷鱼盘,一路赶着脚从厨房走出来。匆匆把盘子撂在院里的八仙桌上,腾出了手捏着耳垂直吸气。
寒芜苑里,芳草佳树,郁郁葱葱。茉莉开过了一茬,又是新的一茬。清甜的花香在薄暮中混合着松鼠桂鱼的香气四下里弥漫。佳人吸了口气又转身进了灶间。
等到她将刚出锅的桂花糖芋艿也端上桌的时后,天色已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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