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到天明》第46章


如此大的动静吓到了白桂心,她过去扯住了杜仲的手,俩人拉拉扯扯,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只是想着若是沉沦就沉沦到地狱的最底层吧。他已经把京墨弄丢了,而她一直在无望地等待杜仲的回头。俩人都是站在地狱的门口,如今就一起坠下去吧。
这是两个痛苦的人,濒临绝望,隐忍了许久许久,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适合的人倾诉,今晚,在中秋之夜,两人如困兽般互相撕扯,都把心底的苦痛展露无疑,似乎没有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了,只想着赶紧逃离这无望的苦海,也忘却了究竟是对着谁在倾诉,又是谁能拯救谁。
窗外那轮孤月悲哀地看着这对男女,洒落了一地的军装和华服,书房一片凌乱。秋虫的鸣声响在杜仲绝望的梦中,一滴泪珠依然挂在白桂心熟睡的嘴角。
夜半时分,白桂心在虫鸣声中醒来,书房内竹影婆娑,摇落一地芬芳的心思。她轻轻地捞起件衣服,盖在了杜仲身上,窗外,月亮再度躲在了云后。
娄良才在楼下等了好久也没见白桂心下来,后来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再后来听见大声吵闹,他也忙活了一晚上,见少帅没再吩咐就回房睡去了。
第二天一起来,刚好碰见白桂心从楼上下来,头发有些乱,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倒是好脾气地主动打招呼:“娄副官早。”
娄良才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脸上神情依然未变,客气地说:“白小姐早。”
白桂心轻轻笑了笑,与娄良才擦身而过下楼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在那一刹那,娄良才看到了白桂心眼底一抹幸福的笑意。
进了书房惊奇地发现杜仲在收拾东西,娄良才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记忆中杜仲几乎从来没有收拾过少帅府的东西,当然除了给京墨收拾东西。
等触到杜仲的目光,他心里一下子凉了几分,杜仲的眼睛里充满了万年的寒冰,仿佛从远古中走来,每一步都充满沉重的叹息。
他抬眼看见娄良才,停下手中的活,颓然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有些丧气地说:“把这里收拾一下。”
娄良才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但是还没走,站在一边等指示。杜仲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娄良才迟疑了一会儿才将手中的一只耳环和一方帕子缓缓放在书桌上。
杜仲刚拿起文件来,眼睛的余光瞟到帕子上绣着一个端庄的“白”字,那只耳环正是昨夜白桂心带着的……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杜仲忽然一阵头痛,他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O(∩_∩)O~
第四十七章 对话1
八月十六的清晨,天阴沉沉的,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昨日欢闹的迹象,露珠在草丛和树叶上滚动,渐渐打湿短暂的记忆。
少帅府的门哨们已经注意到不远处的车子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从安平来的车子,督军府夏家的标识。
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挣脱最后的朦胧一下子亮起来,还是阴着脸,随时都会落泪的样子。天空低低的压在头顶上也压在心头上,夏叔想了想自己的差事,叹了口气,理一理袖子,推开车门下了车。
夏叔站在车旁细细打量了一番少帅府,暗自揣度着到底是督军府漂亮还是少帅府气派,颠来倒去比较了一番也没有什么结论,只好轻轻拍拍额头,办正事去吧。正要举步往前,就听见后面有车驶来,紧接着是刹车声,后面的车子紧挨着督军府的车子停下了。
不知道是哪里的车,也看不清车子里坐的是什么人,夏叔皱了皱眉头。后面的车子没有下来人,只有车窗摇下了,从里面露出个脑袋,“夏叔,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
夏叔一下子又喜又怒,喜的是这小子看上去挺精神,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怒的是这个节骨眼上了他还敢胡闹,后面明明坐着京墨和那位叫白芍药的戏子。
夏叔不紧不慢地绕过车头,转到天冬的一边,拱手道:“二少爷早,可把二少爷给找着了。”
天冬像被踩了脚似的叫起来:“瞧您老说的,好像我离家出走了似的。”
夏叔碍着后座上俩人的缘故没再言语,却早已腹诽了千万句。所有的腹诽集合起来无非都是希望这次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夫人的嘱托,把这个皮猴子带回去。
京墨在后面翘了下身子,微笑着打招呼:“夏叔好。”夏叔赶忙回了好,点点心思又聚上眉间。
偏偏天冬眼尖,推开车门一把抓住夏叔的袖子:“见了我就把您老人家给愁成这样啊?”
夏叔很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被天冬拉扯,忙不迭地挣开了手,“没有,没有……”一时想立刻劝天冬回去又因为有外人在场不好说,但是又实在心焦,只好站在一边不停地搓手。天冬往前走了两步,跟夏叔小声说起话来,夏叔颇有几分不放心似的,不时朝车里看看。
京墨瞧出了他想跟天冬单独说话,就跟白芍药告别要下车,白芍药轻轻扯住京墨的一角,说:“这种事最好早做决断,他可是铁了心要带你走,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说着,白芍药朝天冬努努嘴,“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若是认准了一件事定会做到底的。”
京墨心下一滞,嘴上没有接着白芍药的话说下去,只是说:“读书时早就向往‘秉烛夜谈’这四个字了,今晚我俩也算是秉烛夜谈了,真是开心呢。”
白芍药嘴角一挑:“别岔开话,你要是也喜欢他就早做决断,至于怎么走去往哪里你都不用操心,只管闭着眼睛做你的夏二奶奶就是了。”说完扭头看向了窗外,望向天冬的目光迷离而悠远,跋山涉水,一路而来。
京墨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别瞎说,什么夏二奶奶,我从来没有想过。”
白芍药有些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从来没想过,就算是没有想过,你现在也得想!真是服你了,火烧眉毛了还不动不摇的。”
京墨笑了笑,不再跟她争辩,伸手就想开门,白芍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同时看向正跟夏叔说话的天冬。天冬像是受到什么感应似的猛地回过头来,紧接着就过来开车门。
京墨十分惊诧,不知道他是如何感觉到的,刚才白芍药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整个心情也跟这天气一般,水汽蒙蒙的,看不清自己到底站在哪里,彼岸又在哪里。
她呆愣愣地站在车门旁看着天冬,天冬也一愣,搞不清京墨到底在想什么,刚想开口却被京墨抢了先:“谢谢你带我见芍药,我先回去了。”说完不待天冬和芍药反应就匆匆走开了。
一路上有岗哨向她行礼,她也顾不上回礼,只是匆匆点头便往回走,心里慌慌的,说不出是什么在敲打着心房,一下又一下,京墨都觉得能够听到心跳的声音了。
走到月亮门处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白桂心。
京墨一看见白桂心就停住了脚步,脚下粘了千斤石,再也不想往前走半步。这里不是白桂心的必经之地,就算是到处逛逛一般也不会逛到这条路上,如今她出现在此,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她在等京墨。
京墨隔着几米的距离打量着斜靠在弧形门壁上的她,忽然心不慌了,方才急急忙忙,风风火火的心情都在见到白桂心的一刹那尘埃落定,飘在风中的种子“吧嗒”一下落进松软的泥土里,从此可以安心地生根发芽,开出一个美丽的春天。
白桂心一脚踏地,另一脚朝后蹬在门壁上,笑眼弯弯:“听说昨夜夏二少爷把你带走了,一夜未归?”她这话问的极暧昧,好像京墨与天冬怎么样似的。
京墨皱了皱眉,大方的点头:“不错。”
白桂心收起脚朝京墨走近了两步,旁边斜刺里逸出一丛叶枝,上面的露水还未完全消失,浸润着叶子每一条脉络。她随手拨开枝叶,露水立刻沾到手上,潮潮的。她停住脚步,就站在那枝叶旁,一手扯着枝条,问道:“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京墨看着她。
白桂心一笑,“早晚都是一个走,何不早点走,还多留几分颜面。”
“哦?走晚了就颜面无存了?我记得当初是白小姐你请我来的,这会儿又下逐客令,真是教人摸不着头脑。”
白桂心倏地放开了枝条,枝条立刻反弹回去,残存的露水被一下子甩出来,落在京墨脸上几滴。白桂心伸手想掏出帕子擦手,掏了两下没找到,微微一愣神,既而浮上星星笑意。“我劝你走是为了你好,以后你会明白的。”
京墨淡淡的一笑,径直绕过她往前走了,眼前不断显现出白桂心的脸和白芍药的脸,隐约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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