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园烟云》第42章

第十八章　枫林醉（上）
【72】枫林醉（一）？波澜惊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秋　萧府药房
一片枫叶飘落在窗台，坐在一旁的萧婉菱懒懒地拈起，在手上转玩着，已经入秋了么。
正在桌前整理草药的韩涛抬起头来，望了望盯着枫叶若有所思的萧婉菱。
自袁羁轩走后，萧婉菱不哭不闹，饮食起居一如往常，很快眼睛也好了，她仍然像从前一样逛街串门，蹦蹦跳跳。唯一不同的是，她跟着韩涛转的时间比以前多了，无论是韩涛在萧府里的药房还是韩家药铺，都经常能看到萧婉菱的身影。萧家人本来还担心萧婉菱受不了袁羁轩过世的打击，看她一切如常，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至于她愿意亲近韩涛，萧老爷和夫人更是乐见其成，极力撮合。韩涛情知众人误会了，可也无力辩解，如果他说萧婉菱之所以喜欢往他这儿跑，只是为了闻闻草药香，想必也无人相信吧。
想到这里，韩涛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起身到里屋，捧出一具琴来，递给萧婉菱。“婉菱，给你的。”
萧婉菱怔怔地接过，是被自己砸坏了的“忘忧”琴，已经修补好了，重新上了漆，弦也换过了。她抬起头，望着韩涛，眼眶有点湿润了。
“你不用太感谢我的，”韩涛轻轻刮了一下萧婉菱的鼻子，“当然，你要感动得痛哭流涕，抱着我说‘小老头，谢谢你，我好感激你哦’，我也不会反对的，我的肩膀还可以借你用一下的。”
萧婉菱破涕而笑，随即又低下了头，紧紧地抱着琴。琴碎了，可以补，可是心缺了一角，也能补么。
片刻沉吟后，萧婉菱低声说了句：“小老头，真的很谢谢你。”
“你呀，”韩涛扶住萧婉菱的双肩，“真要谢我，就快点让自己好起来吧，还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弹琴……”
“不可能了，”萧婉菱摇了摇头，“不可能还像以前了。韩涛，人为什么要长大呢？长大了，就会变的变，走的走。长大了，大哥变了，二哥变了，云霜姐姐变了，雪珞也变了。长大了，锦儿走了，水晴芊走了，羁轩哥哥也走了。有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们永远都不会长大，永远都跟小时候一样，该多好。”
韩涛蹲了下来，望着萧婉菱的眼睛，坚定而诚恳地说道：“你放心，无论怎么变，我都不会变，也不会离开你的。”
想了一下，韩涛继续说道：“对了，过几天你爹娘要到飞雪镇去探亲，我也要顺路去收购一些药材，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别总是呆在家里胡思乱想的。”
“恩，好吧。”萧婉菱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起身到药架旁随手翻着。
“咦，这是什么？”是个精致的酒杯，翻过来底部印有“袁”字。“是袁府的东西呀，怎么会在你这儿？”
韩涛赶紧起身过来，把酒杯拿到一旁，“婉菱，别乱动！”看到萧婉菱满眼狐疑地盯着自己，又别过头去躲避她的视线。
“小老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萧婉菱不肯罢休，继续逼视。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还有些地方没想通，所以暂时也没跟谁说，”韩涛决定实话实说，“这是那日袁府小宴时逸心面前放的酒杯，那天所有的酒菜我都检查过，只有这个杯口上抹有雌黄，羁轩喝过的应该就是……”
“雌黄是什么？”萧婉菱半天回过神来。
“雌黄含有雌毒和硫磺，研成粉末呈半透明，气味比较辛，有毒。如果溶入酒中，酒又比较辛辣，一般是不容易尝出来的。它可以用来燥湿杀虫，解毒消肿，还经常用作画画的颜料……”
颜料？雌黄？
萧婉菱突然一惊，“我知道是谁干的了！”说罢就往门外冲去，韩涛也跟着追了出去。
（韩涛对我很好，一直都是。所有的人都希望我们能在一起，我也知道。可是，他终究不是我想的那个人啊……——萧婉菱）
【73】枫林醉（二）？雌黄酒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秋　萧府守拙园
萧婉菱冲进萧家二少爷萧逸恒的房内，正好看到三少爷萧逸心和新来的丫鬟水柔柔过来探望二少奶奶袁紫芊。
前不久，袁紫芊刚生下了个男孩，萧老爷给他取名萧雨浪。萧逸恒刚开始对这个孩子疼爱万分，但是后来却不知怎么态度大变，每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根本不回家，只顾忙着萧家的生意，丝毫不关心袁紫芊和儿子。
萧婉菱没有理会正在说笑的三人，径直冲到袁紫芊的画室，翻箱倒柜地寻找东西。
三人停住说笑，望向紧随其后进屋的韩涛，韩涛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袁紫芊上前，“婉菱，你在找什么？跟我说，我比较熟悉，我帮你找。”
萧婉菱转身，手里攥着一个盒子，狠狠地盯着袁紫芊，“我记得上次在你这里见过雌黄，就用这个盒子装着的，你说是画画用的，为什么现在空了？里面的雌黄呢？”
“我……我……”袁紫芊被萧婉菱吓得连连后退。
“我什么啊？你说话啊！”萧婉菱抓住袁紫芊不停摇晃，“你把雌黄放到酒里了，对不对，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羁轩哥哥啊？”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啊，婉菱，”袁紫芊一头雾水，“我不知道雌黄哪里去了，可能画画用完了吧。什么酒啊？跟我哥又有什么关系？”
“羁轩哥哥那天只喝了我身旁的酒，酒里放有雌黄！”萧婉菱大吼道。
韩涛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拉住萧婉菱，“婉菱，你冷静点，羁轩是紫芊的大哥，她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是啊，婉菱你糊涂了，紫芊怎么会给她大哥酒里下毒呢？”萧逸心似乎也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跟着去劝萧婉菱，随即又想起什么，“不对，那酒……本来是该我喝的。”
萧婉菱一震，顿时醒悟，慢慢松开了手，“是啊，那天我碰翻了大哥的酒杯，羁轩哥哥是用逸心的酒杯喝的，那……”萧婉菱抬头望向萧逸心，“其实是有人要害你？！”
是谁？究竟是谁要害萧逸心？
所有人都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不对啊，”袁紫芊开口了，“那天碗筷都是事先放好的，我们都是随意入座的，如果要害逸心，除非先知道他坐哪里，否则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下毒啊？”
“不是众目睽睽，”萧逸心想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中间我们都出去处理那个花娘的事了，当时人很多，但水榭却没人，有人就趁混乱回水榭下了毒，又溜回我们中间。然后羁轩先回一步，喝了毒酒。”
“不对，水榭有人，”韩涛纠正道，“婉菱没出去。”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萧婉菱。
韩涛起身到萧婉菱面前，“婉菱，你当时眼睛没好，所以只有你留在了水榭里，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或者闻到什么气味？”
萧婉菱努力想了想，接着摇头，“我只闻到了荷花香，羁轩哥哥进来时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其他的就没有了。”
“你再想想，”袁紫芊有点着急，一想到有人要加害萧逸心，却误害了大哥袁羁轩，袁紫芊就感到不寒而栗，“有谁走到你身旁过，离你那么近下毒，你一定有察觉的。”
萧婉菱咬了咬唇，努力搜索记忆，回忆每个人身上的味道，可是仍然一片空白。她用力地甩了甩头，用手去打脑袋。
韩涛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想不起来就算了，干嘛勉强自己。其实我还有疑问……”
“我想到了，”萧逸心大喊，“其实那人不是走到婉菱身边下毒的，他可以用工具远远地把毒放进杯里。”
“不可能的，”袁紫芊马上否定，“我家的水榭是三面临水，只有一个入口。”
“而且，我和婉菱坐在水榭入口，”韩涛补充道，“就算是隔着桌子投毒，也得先进水榭，进水榭就得经过婉菱身边。”
萧婉菱越发紧张，迷雾渐渐清晰，就差自己想起那个投毒的人是谁了。她喃喃念道，“我一定能想到的，一定能，一定……”
“其实，”沉默了许久的水柔柔开口了，“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推测啊，杀了三少爷，对谁有利？谁的嫌疑就最大啊。”
屋里一片沉寂。
萧逸心一向不理事，自然不会与人结怨，只在最近被萧老爷安排参与了萧家的部分生意管理，会跟这有关么？那会是谁害怕了？夏云霜？还是萧逸恒？
“不会是逸恒的，”萧逸心看了看袁紫芊，迟疑了一下，“云霜坐在我旁边，碗筷也是她安排的，也许……”
“就是他，萧逸恒！”袁紫芊从唇里挤出字句，“一定是他，不会错的！”
“因为下毒用的雌黄原本是我、房、里、的！”
（雌黄酒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更没留意到其中的破绽，于是后来才铸成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