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园烟云》第47章

“婉菱说的？”韩涛轻蹙了一下眉头，继续解释道，“雌黄虽然有毒，但要毒死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份量一定要很大，量大了就会有刺鼻的气味，无论逸恒还是逸心，都不可能闻不出来的。”
韩涛望向水晴芊，“晴芊，你好好想想，那天在逸恒那里小宴时，除了你和灿儿，还有谁碰过食物？还有，第二天，婉菱检查现场时，都说了些什么，她还翻检了哪些地方？”
“砰”一声，突然门外传来花盆掉落地上的声音。
“谁？谁在门外？”韩涛厉声问道。
“是我。”门从外面猛的被推开了，秋雨顺着西风刮了进来，凉飕飕地扫过脸颊，萧婉菱的翩翩身影也跟着进了屋里。
“婉菱，怎么是你？”韩涛微微一怔，没有料到屋外的人竟是萧婉菱，“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怎么，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了？”萧婉菱没有看向韩涛，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水晴芊，“这里是我二哥生前住的地方，我这个当妹妹的想来看看，天经地义。倒是你们，我二哥和你们非亲非故的，你们两个跑来这里做什么？也来缅怀他？”
水晴芊顺着萧婉菱的眼光抚摸上自己的脸颊，猛地忆起，连忙转过头把面纱带上。她心中一慌，结巴道：“婉……小姐，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么，我刚到。”萧婉菱语调平淡，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幽深。
水晴芊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萧婉菱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见萧婉菱还是盯住自己，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忙求助地望向韩涛。
韩涛拉过萧婉菱，“婉菱，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巧说到逸恒的死因，我发现一点可疑……”
“可疑？有什么可疑的？”萧婉菱一下打断了他，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韩涛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怀疑我的判断？”
“婉菱，我不是怀疑你，你先别激动。”韩涛有点诧异于她的反应，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当天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你好好想想，也许还有什么不小心遗漏了的细节呢？”
“没有。”萧婉菱斩钉截铁地答道。她冷哼一声，“韩涛你不要多管闲事，真相已经很明显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再横生枝节，也别过问了。”
韩涛没有吭声。
萧婉菱看着他充满疑虑的眼神，自己也不禁心虚起来。
她扫了一眼一旁的水晴芊，理了理烦乱的心绪，又转头对韩涛笑道：“韩涛，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去后山采药吗？正好，我有空，不如带我一起去。”
“啊？”韩涛没想到萧婉菱的话题一转，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即回过神来，他也笑道：“好啊。难得你也有兴趣，我当然奉陪了。你想采什么药材？”
萧婉菱幽深莫测地望了水晴芊一眼，又似笑非笑地看向韩涛，随后吐出几个字：“暗、夜、昙、花。”
（我躲在门外听到韩涛和水晴芊的对话，听到韩涛对萧逸恒死因表示的怀疑，我；不禁心慌了……——萧婉菱）
【82】胭脂泪（二）？梧桐雨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秋　萧府守拙园
萧婉菱似笑非笑地盯着韩涛，吐出的字句却不带一丝笑意：“我要你带我去采暗夜昙花。”
韩涛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房里的气氛一下变得莫名的尴尬，又流动着丝丝诡异。
韩涛讪笑了一下，神色有点紧张，“怎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昙花了？”
“有什么问题吗？韩涛你去年这个时候不是还去采过么？”萧婉菱缓步走到韩涛面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就是好奇，想见识见识这种暗夜昙花怎么这样神奇，居然能让一个死了快一年的人重新又复活了！”随即她猛地转身指向水晴芊，“你说是不是啊，水、晴、芊！！”
韩涛和水晴芊都是心中大惊。半晌，韩涛回过神，连忙拉住萧婉菱的手，“婉菱，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晴芊诈死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
“有什么好解释的。”萧婉菱一甩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道，“韩涛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你和水晴芊串通一气，究竟想干什么？你偷偷地把她藏起来一年，然后让她进萧家，让她接近逸心，让她害死二哥，是不是接下来就轮到大哥和我……”
“啪”一声，惊呆了被逼问得节节后退的韩涛，惊呆了被打的萧婉菱，也同样惊呆了出手打她的水晴芊。
水晴芊忍不住打了萧婉菱，心里也是害怕万分，她看着萧婉菱一双杏目瞪住自己，像要扑上来吃人似的。她步步后退，但仍鼓起勇气嗫嚅道：“婉……婉菱，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生气。你……你随便说我什么都没关系，可……可是你不该这样说韩涛的，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不可以怀疑他的……”
“闭嘴！”萧婉菱冷哼一声，“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算哪根葱，居然敢打我！”说着，便要挥手打向水晴芊，突然手腕一紧，转头一看却是韩涛阻止了自己。
“韩涛？”萧婉菱怒气更盛，“韩涛你做什么？！给我放手！”
“婉菱，别闹了，不关晴芊的事。”韩涛把萧婉菱拉到自己身旁，“你要是气不过，就打我几下消消气好了。只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哼！”萧婉菱挣脱开他，双眼怒瞪着韩涛，“你和她什么关系？我教训她关你什么相干？要你这样护着她？”不待韩涛辩解，她又狠狠地望向躲在一边的水晴芊，“还有你，水晴芊！我倒真是小觑了你，不仅和我三个哥哥纠缠不清，如今又搭上了韩涛，你果然好本事啊！”
“婉菱！”韩涛大声喝止道，忍不住举起了手，“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你……”
萧婉菱见状，不怒反笑，她昂起头带着挑衅言道：“怎么？连你也想教训我？！”
韩涛轻叹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低语道：“唉，你又何必为难晴芊呢，毕竟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
萧婉菱咬牙不语，转念又狠起心肠道：“哼，我就是念着当初的情分，在她重新踏进萧家时才没有戳破，结果放任她继续兴风作浪……”
“婉菱，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了？”水晴芊捕捉到萧婉菱话中的漏洞，“怎么可能呢？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随后她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帮我遮掩下蛇毒的事，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
萧婉菱轻咳一声，自知失言。她不安地看了韩涛和水晴芊一眼，重重地跺了一下脚，反身往门外跑去，也不顾外面还下着雨，径直往雨中冲去。韩涛愣了一下，随后也追了出去。
“婉菱！”韩涛上前一个大步，拉住萧婉菱，“下着雨呢，你跑哪里去？快跟我回去，别胡闹了。”
“不要你管我！”萧婉菱挣扎着，“我就是要胡闹，我本来就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她用力推开韩涛，“你知不知道，韩涛，我很讨厌你。我讨厌你随时随地的冷静自持，讨厌你总是高高在上的漠然旁观，讨厌你装模作样的大度包容。你越是这样，越是衬托得我是多么的任性可笑，多么的胡搅蛮缠。韩涛，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心里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我总是猜不透你的心呢？”
韩涛怔怔地立在庭院中央，任凭雨水渐渐将两人淋湿。片刻，他苦笑道：“婉菱，这是你的真心话么？还是又跟我闹脾气，故意说来气我的？”
萧婉菱硬起心肠不去看韩涛的表情，径自又继续说道：“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对我，你让着我，你对我好，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就非得嫁给你不可？所有的人都把这看作理所当然的事，总是劝我要珍惜，总是怪我任性。是啊，一切都是我的不对，你这么一个伟大的人，错的当然是我了。”
韩涛一阵默然，心中涌起一股伤感，他低声道：“原来，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婉菱，我，我真的让你如此困扰么？你告诉我，究竟要我怎样才好呢？”
萧婉菱看着韩涛难过的神情，心中也不禁有点后悔，但脾气上来了又不肯低头服软。她头脑一阵发胀，一股脑地继续宣泄着自己压抑了许久的不满情绪：“我要你离开萧家，离我远远的。你趁早死心吧，我是不会嫁给你的……”突然她看到韩涛渐渐黯然的脸色，不禁住了口。
两人在雨中站着，相对无言。许久，萧婉菱轻咬住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她转身往园外跑去，不敢回头看韩涛一眼。
韩涛呆呆地站在雨里，也没有伸手拉住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一直到雨水慢慢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