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落尽》第22章


边劝慰着。二太太大哭道: “孩子,妈错了,妈真的错了,你原谅妈,你原谅妈呀!” 只见之汶体力不支,双手垂了下去,眼睛也半闭了起来。一旁的丫环立刻拿出大夫给的参片,塞到他舌下,换下原先那片。良久,之汶又重新睁开眼睛,缓缓地转动眼珠,看着四周。二太太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伏在榻上,双臂抱住之汶身子。一屋子的人站在周围,之涉双眉紧锁,轻轻安慰着怀里的之沁;大太太听了之汶一段话后走出了屋子;大少奶奶因要照顾渚儿,又怕渚儿再遭惊吓,压根没来,早早地回屋歇息去了;之沂站在门边,又是哭又是喘,苏子边哭边在旁服侍着。之汶气若游丝地道: “梅子在哪儿?替我叫她过来!” 之沂闻言,走近卧榻,哭道: “二哥哥,都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梅子,真是她千年万年修来的福分了!”
之汶牵动嘴角,露出无力地一笑,对之沂道: “之沂,你替我去叫梅子过来,好不好?” 之沂顿时愣住了:梅子死了足有半年多了,叫她到哪去找梅子来?当即怔在榻前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汶笑着,满怀希望地看着之沂,道: “好妹妹,替我去叫梅子过来,倘若别人去叫,她定然不肯,她听你的,你就帮哥哥这一次,行吗?” “二哥哥…”之沂嘴里念叨着,双腿却动不了。她该怎么帮他?如果可以她愿意牺牲一切去帮他,可是现在,叫她如何能帮?之汶见她不动,又道; “好妹妹,你不肯帮哥哥吗?哥哥求你了,行吗?好妹妹,好妹妹…”之汶边说边握住之沂的手,无力地晃动着。之沂仍不知如何是好,二太太忽然拉住之沂的手臂,眼神卑微,求道: “当我求你了,你就帮他这一次,哄哄他吧,啊?” 之沂见二太太可怜模样,早已将她先前的可恶作为抛之脑后,含泪点头道: “好,好!”说着转向之汶,看着他满怀希望的笑脸,强忍住钻心的酸楚,笑道: “二哥哥好生躺着,我这就去叫她。我去叫她,她不敢不来。二哥哥别心急,好好躺着,啊?” 之汶开心地笑眯了眼睛,直点头道: “哎,哎,我等着,你快去,我等着你!” 之沂忍泪背过身去,双手捂住嘴,泪水如山洪暴发般封闭了她视线,她站在原地,只感到天旋地转,一步也迈不开去。苏子上前,将她搀扶着出了屋,站在院子里。之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喘得几欲窒息。漆黑的天空,雷声轰鸣,暴雨迫在眉睫。良久,只听得屋里传来之汶焦急的声音: “之沂怎么还不回来呀?之沂去哪儿了,梅子不肯来吗?之沂你快点回来呀!之沂,之沂…”
之汶不停地叫着之沂的名字,屋外的之沂听着,声声心如刀绞。哭到哭不出声,浑身麻木。忽而感到嗓子眼一阵奇痒难忍,本能地用力一咳,一吐,定睛一看,不得了,竟是一大口鲜血。苏子吓得惊叫起来,之沂见到鲜血,触目惊心,整个人立刻瘫软在地,昏厥过去了。
疾风骤雨终于蒙头蒙脑地砸了下来。撑到黎明时分,袁家二少爷之汶终于在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的夜晚结束了他二十二岁的年轻的生命。 半梦半醒的大老爷睁开朦胧的双眼,沉声叫来丫鬟,问道: “西院那么吵,出什么事了?” 丫鬟垂泪哽咽道: “二少爷归天了!” 大老爷闻言,病体如遭了雷击般立刻翻身坐起,两目直视,瞠目结舌,目眦尽裂,汗湿单衣,浑身颤抖。良久,仰天长啸: “天欲亡我袁门!天欲亡我袁门啊!”说罢仰身倒了下去,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西院二少爷的屋内,哭声动天,屋外风雨肆虐。七夕乞巧夜,竟成了二少爷之汶魂归离恨天的死祭!呜呼哀哉,痛彻心肺! 

一好不容易熬过惊涛骇浪的之沂,在二哥哥之汶去世后似乎又回到了梅子死后的光景。整日里郁郁寡欢沉默不语,拒绝服药病情一日重似一日。苏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陪着她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立秋一过,天气开始转凉,拖至寒露,之沂的身体已像将要凋零的树木一般渐渐地枯萎下去。形容消瘦,精神萎顿,唇甲无华。深秋将至,气候阴凉干燥,更加重了之沂的病情。孙大夫来过几次,都是痛惜而回,虽没有明说,但心里清楚之沂的病情再这么发展下去怕是要成痨病。更何况之沂的祖母和父亲都是死于痨病。苏子每天都在想方设法使之沂开口说话,只要她肯开口说话,那就有可能肯服药。她找来过纳兰释天,拿来老太爷的画像摆在她面前过,之沂只是饮泣。急得纳兰释天不顾礼教闲言,天天往袁府跑。两人一步不离地守在之沂的床边,整整守了半个月,才哄得她开了口,服了药。两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转眼已是霜降时节,之沂在纳兰释天和苏子的悉心照料下病情好转,每日都由两人陪同在园子里兜上几圈,活动一下筋骨。那日清晨,纳兰释天搀着之沂,苏子紧跟其后,在园子里散步。园子里那几棵粗大的梧桐掉了一地巴掌似的叶子,踩上去吱吱作响,抬头仰望赤条条的树枝,所剩的一两片叶子战战兢兢地抓着枝条,在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地发抖。之沂久久地凝望着它,纳兰释天怕她触景伤情,立刻转移她的注意力,道:“沂儿,你看,那儿的菊花开得多美啊!”之沂的目光果然被他的话语迁移,但她并没有上前去欣赏菊花,而是缓缓地走向另一边的荷花池塘。只见圆形的池塘内,是一潭漂满了落叶的污浊的绿水,原本是清水出芙蓉的荷花,全然凋谢不见踪影,硕大的荷叶枯萎地卷成一团,枯黄或焦黑。往水里看去,隐约可见粗大的白色莲藕。纳兰释天正愁找不着话来转移之沂的愁绪,看见莲藕如获至宝,笑着道:“哦,我们沂儿原来是嘴馋了,想吃莲藕了!”之沂望着满目疮痍的池塘,轻轻地张口,语声低微:“芙蓉落尽!”“你说什么?”纳兰释天皱眉问道。之沂的目光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气若游丝地道:“芙蓉落尽,潺儿姑娘题得好,芙蓉——落尽,题得真好!”纳兰释天心里一揪,但仍笑着说:“潺儿姑娘?是香软楼那位前清格格吧,我也有所耳闻。这沾亲带故,她年纪轻轻的倒还是我们的姑姑呢。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出?怎么,你见过她?”之沂微微地点了点头,望着纳兰释天道:“此女不能见,若是见了,便忘不了,忘不了她,心就像她一样凉,心凉了,用什么能再暖回来?”纳兰释天温和地笑了笑,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搂紧,柔声道:“这不就暖和了?”之沂虚弱地靠着他的厚实胸膛,苍白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纳兰释天像一个有魔力的神仙,能够把他的温暖送到之沂冰凉的心底,疗效怕是远胜于孙大夫的神奇药方吧。也许是在沙漠里生活久了的缘故,纳兰释天的心就像一望无际的黄沙般纯净简单,只是一心一意对之沂好。单纯地以为世界是那么美好,人们是那么善良,他与之沂是被所有人祝福的一对,甚至根本想不到会有什么障碍。这样的人,注定会在美梦破碎后痛不欲生。纳兰释天暖暖地抱着之沂,抚着她的长发,轻轻地道:“往后要是冷,就告诉我,我保证把你捂暖了!”之沂看着他温暖而又轻松的笑容,心绪便悲伤不起来了,笑了笑,道:“我想去看看潺儿姑娘!”“好,我和苏子陪你去。”之沂正要点头,忽听得苏子“呀”地低叫了一声,纳兰释天急问:“怎么了?”苏子道:“刚才看见院门口有个人影儿,一闪又不见了。”纳兰释天笑道:“八成是路过的丫头吧。”沂园位于袁府的最深处,去哪儿能路过沂园?二纳兰释天,之沂,苏子三人乘坐马车来到了香软楼。进了门去,杳娘认出之沂,知道她是潺儿姑娘的贵客,立刻差小丫头引三人来见潺儿姑娘。小丫头代为推开了潺儿的房门,只见潺儿姑娘挽着干净的旗头,身着墨绿色宽袖旗袍,独自临窗而坐,目光落向远方,脸上仍是不悲不喜的表情。之沂轻轻地唤了声:“潺儿姑娘!”潺儿回过头来望向之沂,良久,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病了?”之沂苍白的嘴唇苦笑,道:“素体病弱,复遭变故,一蹶不振。”“就像前清朝廷?”潺儿道。“无比贴切!”之沂笑得微微露出牙齿,潺儿也破天荒地笑了起来,笑得双目生光。两人就这么对笑着,越笑越大声,都是苦笑,笑得纳兰释天和苏子顿生寒意。许久,两人才止住了笑。之沂问道:“潺儿姑娘那首《清平乐》残阙,可有下续?”潺儿道:“我想由你来续。”之沂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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