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弃地》第102章


邦德在这块年轻的墓地前虔诚地画十字:“我儿媳妇生性豁达,她不在意这些的。她只喜欢……和节在一起……愿万能的上帝,接纳这对纯洁孩子的灵魂,并且赐给他们永恒的安息……”话音落处,这美国货老泪纵横。
邦德和玛姬都坚信:儿媳虽然没有经过洗礼,但是这对夫妇不会担心末日审判。
离地三尺有神明,莫道皇天无报应!
从此,中航公司的副总经理闭门谢客 
46、苦海回身 。。。 
,仿佛不问世事。
不管愿意与否,年轻的何凤鸣必须独掌中航大局。而眼前等着他做的,绝非是一任太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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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两航起义 。。。 
1948年是一个兵败如山倒的年头。此话适用于风雨飘摇的国民政府也适用于历经磨难的中航公司。
他中航总经理这个差事大概从来都不好干,无论哪一任。哪一任都有哪一任的难处。何凤鸣不是个没本事的人,他不是没努力过。许是对孔夫人行事略有微词,许是黄敬仪交好于宋氏不得庇佑殷鉴不远,也许……单纯因为何凤鸣是个血还很热的年轻人。
中航的何总经理与蒋大公子经国颇有点儿私交。平心而论,经国公子并非纨绔一道,贵胄子弟当中算得上翘楚,且难得胸中有点丘壑,比之孔家子弟胜了数筹。倘若与民国第一败家子张将军学良比起来,那简直云泥之别。
48年抛开诸多战事不言,经国先生一心励精图治,在上海轰轰烈烈地打开了老虎。太子爷是真心惩治起贪官,想澄清宇内。这一出戏唱得是声势浩大,赫赫扬扬。让人心潮振奋!何凤鸣也真心希冀太子爷口含天宪,能有一番作为。
可即便如此,凡事遇到了孔家,还是无疾而终。老蒋先生一顿臭骂,灰了小蒋先生一片雄心。何凤鸣算是跟经国先生走得近的,他知他终日醉酒,动辄狂哭。
所以说做头目的人定要喜怒不形于色,方能自神于众目睽睽。更不可轻易沮丧落泪,否则纵你还有千般良策过关,手底下人也会先慌了一片心,生出无数异志来,那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瞧着如此颓唐的蒋经国,何凤鸣也不能免俗,下了我国民政府只怕大势已去的判语。
上海医院内,何凤鸣静静地坐在前总经理病床前,看着病入膏肓的黄敬仪,心里五味杂陈:如果大师兄于此日死去,也许就不用亲眼看着大厦倾覆、事业东风……那么也许未必是十分坏的事……
黄家人早已预备下了后事,金发碧眼的洋医生也表情凝重:“这位先生不会再活很久了。”
找这样一位商量日后中航公司的出路,好像有点儿缘木求鱼。可是何凤鸣心知肚明: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此时的黄敬仪已经危殆,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混沌。找他问计很像扶乩,你需耐心等待,然后从凌乱的只言片语里剥茧抽丝找出和现实对得上的,或者自己想听到的。
这很难。
何凤鸣等得起,他现在过得比这难百倍。
烽火连天,国土缩小,航线取消,摊派无数。
何总经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以前黄敬仪当家的时候,千难万险还能跟邦德连吵吵带打乱七八糟地患难与共。更加上邦德副总经理先天下之忧而忧,唯恐把自己家买卖做赔了,没有他不管的事儿,诸多惹人讨厌,让民国政府恨不得弄个笼子把他扣起来,可是无论如何当时人家还是管事的。如今何凤鸣处心积虑地挤兑着 
47、两航起义 。。。 
美国人没多少股份了,邦德先生正好趁乱悬崖撒手、不问世事。兵凶战危,何凤鸣有的时候不免疑心邦德是就坡下驴故意看他笑话。
经人打听,还真不是。
现在副总经理老公母俩唯圣经是命,虔诚地只差住进教堂看夜。什么中航,什么产业,什么垄断,多少真金白银人家都已看破。碰到何凤鸣总经理上门商量公司大事,邦德连面儿都不露。老妈子唐妈临老入公门,六十四岁出息成了中航公司美方言论官。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谁知道人家唐妈这一开口绝不输穆桂英半百挂帅的见识,老太太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后生啊,您往后就别登这个门儿了,我们家老爷太太都绝户了还操那么大心干什么?老两口子还能吃多少穿多少?有口粥喝就完了。人家说了,信洋教的这般好处,教堂给棺材,牧师管发送……国家大事,您找那有儿子的去说吧……”
“咣当”一声,大门关闭。
瞅着黑漆漆的钢铁大门,何凤鸣呆呆地发了半天愣,他木木地算计着:
蒋总统有儿子,孔夫人也有儿子。
哎……
走投无路,何凤鸣想起来:黄敬仪也有儿子。
十三岁的黄熙宁家教渊源,斯文俊秀,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小小少年。见了他会礼貌地唤一声:“何叔叔”,阳光照着他胸前赤金的十字架,闪闪发光。
如此锦瑟年华,为人父母怎忍不为儿女将来打算?
胡思乱想里,黄敬仪终于悠悠苏醒。
许是病糊涂了,黄敬仪恍若隔世一般地打量了何凤鸣许久、许久……
久到何凤鸣从黄敬仪依旧清晰的瞳仁里照见了自己的影子,久到他清楚地看见大师哥深沉眼睛里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明灭殆尽……
他既来,他就知道是怎回事了。
何凤鸣艰难地动一动嘴唇,千言万语,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总不好告诉他:“你交给我的中航,不过三年就要倒了……”
瘦骨伶仃的黄敬仪艰难地让人搀扶着坐了起来,气虚疲惫的声音:“你预备怎么办……”
摒退左右,何凤鸣以手指北:“那边儿……”
黄敬仪眼光忽而凌厉一闪:“住口!”
强弩之末的国民政府已经风声鹤唳,党内清洗至48年尤为严重。
何凤鸣一身冷汗地噤声不言。
缓了好久,黄敬仪一字一顿地问:“见过人了?”
何凤鸣点点头,想一想,还是辩驳:“你说过,礼不可废。”
黄敬仪双目微合,艰难地呼吸,良久,他再开口:“以前礼不可废是长袖善舞,做生意讲究手眼通天。可把身家性命搬过去……是另一回事……”
何凤鸣低低的声音说:“中航飞机经常调运为政府军方服务,眼见成批的金银细软往南搬。他们口号喊地 
47、两航起义 。。。 
山响,可我们都心知肚明长江是守不住了。陈诚让老蒋派去了台湾,小蒋也时不时地那边跑。算一算,台湾机场吞吐,接纳空军都是勉强。何况咱们?得防备他们卸磨杀驴,我已联络香港……”
黄敬仪皱死了眉头:“香港如今挂米子旗,你得罪了美国人,启德……启德机场还能……哎……”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黄敬仪追问:“副总呢?副总怎么说?”
何凤鸣撇嘴:“副总不见客许久了。”
恍若挨了当头一棒,黄敬仪面若死灰的颓然躺倒在床上一言不发。
颗颗冷汗冒到何凤鸣的脑门子上:“那边……就真不能信?”
黄敬仪的眼睛又闭上了,足有一盏茶的时光,久到何凤鸣几乎以为他又晕去,黄敬仪才幽幽开口:“马歇尔将军言之凿凿,贫穷是滋生共产主义的唯一土壤……这一条儿……我们是对得上的……战后德国分了东西,朝鲜分了南北,东欧那边波兰等小国也易帜披红。冷眼看着,人家也在红红火火过日子……以我的见识,并不是说就不行……”说到这里,他份外犹疑、语声缓缓:“只是……苏联大清洗……触目惊心……十万枪决……百万羁押……斯大林心狠手辣,就连有功如图哈切夫斯基元帅也去得那样干净。若非他自毁长城,何必那么惨地打莫斯科保卫战?这个……任凭斯大林一个……杀了那么多人……国家杜马是做什么的……这不又是一个皇帝?依我看总不如《独立宣言》、三权分立的英美政治让人听起来放心。所以,我心里还是主张你们去求副总的……我自然也知道,去了美国自然矮人一头,难免被人歧视。”黄敬仪缓一口气:“当然,我说的是苏联旧事,也许毛政府带领的中《共是不同的……可是……已知的风险好于未知的困境……”
他认真地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何凤鸣,分明含泪:“我说的未必就中,只是你身负诸多兄弟们的身家前程,务必……务必……唉……我已做了好大孽……这些驼峰上死里爬过来的人,总要有个好下场,才叫老天有眼,是不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黄敬仪用冰凉的手握住了何凤鸣,骨节发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是年,黄敬仪年前黄熙宁即日赴美读书,他殷殷地叮嘱太太:“即便我死,熙宁也不必回国奔丧。你也随他去,不要……不要再回来了……”
1948年12月,黄敬仪病逝于中国上海。
是月,甲级战犯东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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