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成尘》第81章


“小姐,醒了?”玎珂看身边说话之人竟是个素衣简出的女佣,“这是哪里?”
女佣倒是热情开朗,“这是少爷在北平外专为小姐购的宅院!”
“少爷?”
“最近,好些了吗?”
玎珂眯着眼睛逆光望去,女佣侧开身,眉目清朗的脸庞映入眼帘,“是你!”
徐若愚眼角湿润,神色萌动,却是笑得丰神俊朗,“嗯,我可是花了很大气力才把你从上海带回北平的。”
玎珂伸出修长的手微按了下昏沉沉的头,“我怎么了?”
徐若愚并不说话,只是祥装心情不错,故意岔开话题,“过去战事不断,现在总算是天下太平了。”
“天下太平,当前是谁执政?”
徐若愚为玎珂削苹果的手微微一停,却又继续,“裴之言如今执政。”
玎珂提起的心瞬间坠了下来,明知他已不在,自己却仍剪不断那些牵挂。
正文 撕心裂肺
袁尘躺在双人床上,大帅府邸的这张床仍是他们新婚时用的,屋内陈设摆列都未曾有过丝毫变化,
那时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落在纱床上,两人本是背身和衣而睡,谁料天亮醒来竟已变成面对面身贴身,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呼吸,玎珂却是极尴尬的羞红了脸,眨了眨如绒毛般修长的睫毛。
袁尘伸手摸过枕边,他轻蹙起眉头,左胸又不住的作痛,这次他却没有用手去按,仿佛故意要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他,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他挪了下塞满菊花的枕头,曾经玎珂说眼睛时常泛酸,袁尘便嘱咐佣人为她换菊花枕头,据说可明亮双眼。
如今枕头依旧菊香沁人心脾,他微微一转侧,菊叶便沙沙作响,袁尘睁着眼睛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白天他在外面故作坚强,可晚上他一旦躺下满眼便都是她,所以他总是睁大眼睛,这样她就不会趁虚而入时刻出现在眼前,而是蛰伏在心底。
一滴眼泪滚过袁尘的脸颊,他懒怠去揩拭,只是由它挂在腮上,渐渐自己干了。
房门是虚掩的,一阵风吹了进来,帐钩豁朗朗的乱摇,纱帘也就自动落了下来。
风继而又吹开了百叶窗,月光慌蹑手蹑脚的爬进屋内,今夜的月亮格外异常,犹如一轮即将落下的夕阳,竟照得屋内亮堂堂得如同白昼。
“这花都干了,怎么没人换?”
袁尘猛地坐起来睁开双眼,梳妆台镜子前却是风姿绰约的背影,风吹着纱帘,袁尘的伤口却不住的隐隐作痛,他撩开浅粉色纱帘,“玎珂?”
她回眸间却明净清澈,双眸如星复作月,雪肤红唇相映生辉。
“我说了多少遍,要记得给花瓶里添水,你怎么又忘了!”玎珂穿着一件浅藏青色细条旗袍,像极了青瓷上的冰纹,她双手抱臂立在袁尘面前,娇嗔的脸上却是温暖柔和。
“玎珂?”
袁尘伸手去碰,她却瞬间灰飞烟灭般消失在了月色中。
果然又是一场梦!
每夜辗转惊醒后的一场清梦!
醒来除了身边了无声息的冰冷,他再也一无所有。
袁尘走到梳妆台前,蔷薇花插在镜子前面的月白双耳瓶内,却早已成为枯枝了,袁尘伸手一推,瓶子瞬间倒在桌子上,不深的水顺着梳妆台一滴滴朝下落,如同破旧的屋檐坠着碎雨,一滴,一滴,一刻,一刻,一年,十年,一百年……
没有她的日子,连时间也过得可怕!
玎珂仿佛进入神仙洞一般,天上一日世间百年,她已是恍惚度日,沈淙泉,钟离弦,钟离钦,父母,袁尘,一个个都从她身边消失了。
“好漂亮的蔷薇花!”女佣挽着玎珂指向门栏前藤条上的白蔷薇。
“袁尘,你到底有没在听我讲话!我说不要闷在家里,我要去军部工作!”玎珂在静宜园的院子里使劲冲袁尘嚷着,袁尘却兀自摘下一朵粉色蔷薇花,他将花捏在手中,细细拔掉花茎上的每一根刺,神情却是认真而专注。
“真漂亮!”袁尘将去了刺的蔷薇花别在玎珂的发间,幽黑的眼眸盯着玎珂却是不住的赞美,惟独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玎珂抬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却是微微一怔,袁尘却在花园内继续摘着藤条上的蔷薇花,他极仔细的拔下每一根刺,方才将整束鲜花交给吴妈,“把这些花放到她的梳妆台边。”
玎珂有些愣神,回忆着不觉伸手摘下藤条上雪白的蔷薇花,却不想刚触到花茎,指尖却传来一阵痛楚,一滴鲜血顺着指肚落在纯白的花瓣上,瞬间将白蔷薇也染上半边红艳。
“怎么这么不小心?”徐若愚忽然从不远处冲过来,他说着匆忙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轻轻吮吸,玎珂一楞,竟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还不快去拿纱布!”徐若愚气得冲旁边女佣大发脾气,“不用了。”玎珂吓得抽回自己的手。
“我说用就是用!”徐若愚的话语如同被拨动的琉璃念珠,一颗颗都不放过她。
玎珂抬头对上徐若愚眉目清朗的脸颊,却只觉他炽热的眼眸带着焚人的狠意,直令人不觉后退……
囡囡在屋内闲着无聊,弟弟又跑去跟裴致远一起玩耍,袁尘对两个孩子总是不冷不热,尤其是囡囡,他似乎有意在躲避这个女儿。囡囡轻手轻脚的试图绕过袁尘上楼去,可她走过袁尘身边时却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半开的钱夹。
袁尘许久不敢再睡去,生怕一见到玎珂,她又转瞬即逝,那种痛苦他再也不想承受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此刻袁尘却疲惫不堪的躺在沙发上合目小憩。
青石板的路面蜿蜒曲回,桥下溪水浅吟低唱,四周却是看不明的虚实,分不清的究竟,袁尘只觉脚踩在云端一般,云雾萦绕间他站在桥这头,却隐约看见桥另一端的她。
缠绵的细雨温柔的洒在玎珂的发丝上,一切居然如此朴实恬静。
“玎珂!”袁尘声嘶力竭的喊着。
玎珂翩然回眸冲他莞尔一笑,“袁尘,你总算来了。”
回首间她依然艳美逼人,他已两鬓斑白,却仍是孜然一人的孤寡。
奈何桥上千年回眸,百年约定。
一世的夫妻情缘,开始于斯,恩断于此。
袁尘突然醒过来,眼前之人却是肤若凝脂,雪肤红唇相映,一对瞳人剪秋水灵灵有神,光采溢目,袁尘只觉喉咙发哑,他终于在奈何桥上见到了她。
滚烫的热泪猝不防及的潸然落下,跌落在他的颈间,袁尘全身不住的发抖,连他的嘴唇也在颤动。
“dad,这是我长大的样子吗?”
袁尘一愣,再看眼前却是囡囡握着他的皮质钱夹,钱夹内藏着一张黑白照片,女子一袭艳色红装立于黑色钢琴前,眉眼竟和囡囡如出一辙。
“拿来!”袁尘顿时青筋暴起,他一把夺过囡囡手中的钱夹,囡囡平时就对袁尘怕得很,袁尘这一举动,她居然吓得哇一声清脆的哭了起来。
袁尘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只是她长得和玎珂太像了,每次只要望上一眼,袁尘就只觉已是粉身碎骨的痛,与其如此,倒不如避而不见。
“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囡囡生气了?”大帅摇着轮椅从门外进来。
囡囡像见到救星般扑了上去,她长期在美国生活中文不太熟练,见到爷爷更是一句英语一句中文的轮流轰击,大帅约莫着是和玎珂有关,慌拽着囡囡到外面去玩。
袁尘颓然坐在沙发上,他没有两鬓白发,更没有在奈何桥上遇见他的玎珂。
他只是坐在原处痴痴的盯着钱夹内的黑白照片。
正文 曙光乍现
“来,裴上将尝尝这雪茄!”机要秘书打开银质烟盒为裴之言递上一支上好的巴西雪茄,裴之言夹在两指间猛吸食了口,“哪来的,这味儿够劲!”
“还不是从上海弄来的舶来品,北平哪有这玩意儿。”机要秘书说着自己也抽上一支。
裴之言叼在口中又细细品味了一番,“我上回见徐参谋也弄了一箱子的舶来品,他那家伙可连碰都不让碰!”
机要秘书吐着烟雾站在走廊上和裴之言闲聊,“不会吧,徐参谋不是小气的人!”
裴之言却瞥了眼机要秘书,眼眸藏满了对徐若愚的不屑,“怎么不是,你是没瞧见他用多大的箱子装舶来品,啧啧,箱子大得都能塞下个人!”
机要秘书哧哧的笑了声,“是吗,徐参谋一个大男人带那么多舶来品作甚?”
裴之言略微回忆了下,“听他说,他是带给他娘的,倒是够孝顺!”裴之言说到这里,方才对徐若愚的鄙视也一扫而空。
机要秘书却是一愣,张大的嘴连雪茄都险些坠下来,“他娘?裴上将,您没听错吧!他娘都过世好几年了!”
裴之言正欲接话却猛将口中雪茄取下背到身后,雪茄闪着火星燃在他的指间,他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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