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微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自从进屋起,她的目光就牢牢锁在窗边的另一个人身上。
六年的时光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印迹,收起了曾经的锐气,反而多了一种沉稳内敛隐而不露的锋芒。就像一把没出鞘的剑,但是能感觉到那种沉沉的压迫和杀意。
、第三十五章
楚卓铭手里夹着一根烟,淡淡的烟雾使他面容有些模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
祁峰代久微道:“她因为昨天才到,晚上没准备好,还请何小姐见谅。”
何珊脸上现出抱歉的神色:“都怪我,要不今天就先吃个饭,具体的事改天等宁小姐身体好一些了再谈?”
久微艰难地把目光从楚卓铭身上移开,道:“怎么好再麻烦何小姐一次,我不要紧,今天既然来了,就把该说的事说完吧。”
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把文件袋递给何珊:“这是我们学校的详细资料,请何小姐看看吧。”
何珊接过,大概翻了翻,看了楚卓铭一眼:“其实这公馆不是我的,是我未婚夫的,我们因为在上海另买了房子,就想把原来的公馆卖了,我看宁小姐办学校也不容易,这样吧,租金我们不收了,这三个月你们就住在那里吧。”
久微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一时倒有些错愕。
忽然,楚卓铭推开椅子站起,脸上表情淡淡地:“你们谈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看都没看久微和祁峰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陈翌的车等在饭店门口,他见楚卓铭出来,神色有些讶异,迎上前道:“楚少,不等何小姐了?”
楚卓铭道:“不等。”
陈翌见他神色不对,也没多问,只上了车。
刚要发动车子,只听楚卓铭道:“把车开到街对面等着。”
陈翌没摸透他的意思,只得照他说的做。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从饭店里走出了一行人,当先的正是何珊,在看清何珊身后的人之后,陈翌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楚卓铭一眼。
只见他一直盯着那个人,眼神不止是专注,甚至有些贪婪。
久微和祁峰很快就上车走了,楚卓铭才收回目光,半晌,苦笑一声,自言自语一般道:“你说她当初那么狠,一句话都不留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如今为什么还要回来?”
陈翌默然。
六年前在上海,他是亲眼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救出唐立新的第二天,他们回到公馆,就有一个小孩送了一封信过来给楚卓铭,说是一位年轻小姐让他送的。
他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只知道楚卓铭打开看过之后愣了半晌,扬手就把桌上的琉璃台灯扫到了地上,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暴戾的气息,只对他说了一句:“备车,回苏州!”
不料他刚出门,便收到了许笠发来的急电,楚夫人不知怎么知道了卓萱的死讯,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楚父让楚卓铭马上赶回去。
到了苏州,楚卓铭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赶去了医院。
在加急病房守了两天两夜,楚夫人才脱离危险。楚卓铭立刻去了宁府,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一幢空荡荡的大宅子。
陈翌一直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惊讶,失望,愤怒,伤心……
他来来回回在整个宅子里找了三遍,好像要把每一片瓦都掀起来,仿佛他要找的人就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等着他发现。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夕阳为空荡荡的宅子平添了几分哀凉。
楚卓铭颓然坐在客厅中央,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信封,看了半晌,脸上渐渐显出了奇异的笑容:“哈哈,这就是你最后的答案?哈哈哈哈……宁久微,你狠!你狠……”
凄厉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激起阵阵回声,惊飞了窗外树枝上的栖鸟。
陈翌在门口站着,见状也不敢进去,忽然,他的笑声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随即他身子一僵。陈翌眼见,分明看见他咳了一口血出来。
他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迎进去道:“楚少,小心身体。”
楚卓铭看也没看他伸过来扶自己的手,自己撑着站起,抹掉嘴边的血迹,道:“拍电报给雅芝,等我母亲情况稳定一些,我们即刻去香港,让她准备准备。”
……
一转眼六年过去,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陈翌在心里叹息一声,只听楚卓铭在后座淡淡道:“回去吧。”
何信买的房子在上海市郊近海的地方,是一幢带花园的小洋楼,取名为绿园。
楚卓铭回去的时候何珊已经到了。
客厅里面海的方向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何珊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听见他的脚步并没有回头:“虽然从小在香港长大,可是这海我是怎么也看不厌。大陆的海和香港的海倒是有很大不同。”
楚卓铭没答话,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沙发上坐下。
何珊转过身,背靠在玻璃窗上看着他:“你不高兴。“
楚卓铭淡淡道:“你把我带到那里,精心策划了这一场戏,也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我高不高兴,这不重要吧。”
何珊微微一笑:“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是我未婚夫,我稍微试探一下你和你前任女朋友的事,不算什么大错吧?不过你倒冷淡得让我有点意外。可怜那宁久微……呵。”
楚卓铭并不言语。
何珊走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下:“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我很清楚。但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喜欢你。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没得手的。只要我们的婚礼以举行,我马上带你去见你想见的那个人。至于宁久微,只要她不自找麻烦,我不会动她。”
楚卓铭眼中利光一闪:“你敢动她试试。那后果绝对不是你想看到的,我发誓。”
语气虽轻淡,却包含了不容置疑的威胁和沉沉的压迫。
说罢,他站起身,看都没看何珊一眼,径自走出了屋子。
久微她们回到祁峰家时,陆子均正在客厅里等着。
一见他们进门,马上迎上去:“怎么样?”
祁峰笑:“谈妥了,对方不收分文租金,那房子白让学校学生住三个月。”
陆子均下意识地看了久微一眼,久微掩饰地把文件递给他:“多亏了祁先生,我明天先回顺平,把学生组织好了之后带过来,你就留在这边和圣玛利亚学校那边联络吧。”
陆子均点了点头。
久微第二天就坐早班车回去了。陆子均送她到车站,回来时刚到楼下,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口。
他冷冷哼了一声,径直走过去。待他走到跟前,不早不晚,车门一开,一个女子走了下来。
陆子均戏谑地朝她鞠了一躬:“陆某真是三生有幸啊,不知夏小姐这一路跟着陆某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上车吧。”
陆子均眸光闪了闪,随她上了车。
车子一路疾行,渐渐驶出了市区。周围的景色似乎触动了陆子均的某些回忆
“停车。”他声音冷淡。
那女子示意司机停下。
他转过脸,直直看着那女子的脸:“夏子卿,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想起来了啊。”夏子卿叹息般地笑了一声,道:“我们第一次遇见,就是在这附近吧?”
陆子均没有吭声,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你还记得……”
“自从小莲死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陆子均打断她:“你还想说什么?”
夏子卿道:“你猜到我来找你的目的了吧?”
陆子均冷笑:“有什么话就直说。”
“那好,你为什么要去见山本池?”夏子卿的眼神也慢慢锐利起来。
“我去见谁与你何干?”
“子均,你这是在报复谁?你明知山本池是日本特务机关的人,你为什么要接近他?”
陆子均眯了眯眼:“山本是我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我去见他一面有什么不对?”
“可你不该给他送情报!”夏子卿的声音高了起来。
陆子均顿了几秒,眼神渐渐变得狠厉:“不要用你那套所谓的民族大义来压我,我不在乎!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国,小莲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的阻挠,我不会把卓萱送去上海,她就不会死!在接连夺走我最宝贵的人之后,你,还有这个所谓的国家,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说罢他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临关门时,他回头看了夏子卿一眼,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你以为现在的夏家还是从前的夏家吗?别天真了。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
夏子卿没有拦他,愣愣坐在座位上。手指一点一点握紧,半晌,惨笑一声:“小莲……小莲,若你在天有灵,你睁眼看看现在的陆子均吧……”
“小姐,是不是会夏府?”前座的司机问道。
夏子卿闭了闭眼,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是。回去以后你先去清溪镇把小少爷接去苏州。在苏州安排他坐船去日本。我二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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