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年》第67章


亭儿说,我在长工房那边玩。她没说跟官杆儿逮雀儿的事,二太太并没有过多地斥责亭儿,因为亭儿基本上是一个懂事的丫头。
有好几天大小姐亭儿一直没再去找官杆儿做捉雀儿的事,只是有时心里想想而已,但毕竟还是有过这码事儿了,免不了想着哪一次会用筛子扣到雀儿。于是,有一天亭儿又到长工房找官杆儿。
官杆儿搭上亭儿的关系当然不会仅仅停留在捉雀儿上,出乎意料的是他设计报复绫子的计划从此有了实质性突破,这应了歪打正着这句话。当时官杆儿只是想说绫子一些坏话而已,并且很有保留,也没牵扯到大老爷。
第二次捉雀儿的行动比第一次有了很大进展,亭儿在雀儿终于熬耐不住诱惑进到筛子下面啄吃谷糠的时候,及时拉倒了支着筛子的小木棍,于是有两只家雀儿同时被扣在筛子里。但是捉雀儿的事仍然没有彻底成功,原因是亭儿迫不及待地上前把筛子掀开用手捉雀儿的时候,两只家雀同时飞走了。
亭儿懊丧得不得了,怪官杆儿没有帮着把筛子沿的空隙捂住。
官杆儿当然不可能对大小姐亭儿发火,他安慰亭儿说,下次我用褂子将筛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再把筛子底下的家雀儿抓住,每只脚上拴上线想飞都飞不走。
于是亭儿就想开了,并且多少改变了一些对官杆儿的看法。官杆儿是在亭儿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跟她提到绫子的。
官杆儿对亭儿说,你知道绫子吧?那个小骚碕可不是个好东西,你得防着她点。
亭儿不喜欢官杆儿随口骂人,很厌烦地盯着官杆儿问,绫子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她打过你吗?亭儿不知道上次绫子告密让高鹞子捉住官杆儿的事。
官杆儿说,她哪儿打得了我?我不打她就是好的了。
亭儿问,那是什么事得罪你了?这是北京城里的话,或是说她碍着你什么了?要是玉斗的话是说她害着你了吗?官杆儿当然喜欢听北京话。
官杆儿说,也没害着我,我看着她干不要脸的事了。
亭儿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问官杆儿,跟谁?跟谁干不要脸的事?
官杆儿说,没看清,反正是跟一个男的在一块抱着。
亭儿说,咳!你可别胡说八道啊,要是给绫子听见了,不把你的嘴角撕到二根杈里去才怪。二根杈是土话,就是腮帮子的牙颌骨部位,北京的土话有时也这么说。
官杆儿也急了,发誓说,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于是亭儿相信了官杆儿的话,她本来就对绫子没有好感,现在又听到她竟然干不要脸的事,心里就更瞧不起她了。但是亭儿不想当着官杆儿的面说绫子的坏话,只想快点离开官杆儿,就说,我才不听你瞎说八道呢。转身就走。
官杆儿冲着亭儿的背影儿大声说,大小姐你悄悄盯着她,肯定就能逮住她,那个男的也跑不了,真的,骗你是小狗!
亭儿把官杆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好奇怪,也想着把那个男的逮着,看看他到底是谁。
官杆儿之所以没有说出大老爷,是因为他害怕大老爷知道了会把他赶出保和堂,倒不是有借刀杀人的心机,他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跟亭儿说这些只是想说绫子的坏话,让更多的人不理绫子,看不起绫子,这种报复行为跟一般孩童的报复行为没有什么两样。
问题在于官杆儿说的完全是实话,并且无可避免地牵扯到了大老爷。大老爷是保和堂的一家之主,而绫子是保和堂的一个使唤丫头,使唤丫头勾引大当家的,在豪门深宅里面并不多见,多见的恐怕是大当家的勾引使唤丫头。即使这样,对使唤丫头来说也未必就有好结果,而现在事情搞颠倒了,并且已经在瓜熟蒂落之前露了马脚,结果当然会更让人难以预料。
正是官杆儿这句话,给绫子惹下了祸端,要是绫子跟大老爷都检点一下,不被亭儿发现
,并且在大老爷做出要讨绫子做妾的正式决定之前不给别人知道,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都大意了,所以出事是势在必然。
大小姐亭儿是在二太太快出月子的时候才发现绫子跟大老爷之间有问题的,事情同样发生在厚塾斋的北书房。
绫子照样是端了一碟核桃仁绿豆糕到北书房伺候大老爷读书写字。本来应该由绢子或缎子伺候大老爷的,因为绫子伺候着二少爷义儿,但偏巧这天大老爷从银杏谷的月拱门前过的时候,碰到了出来提水的绫子,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彼此有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绫子就问大老爷做什么,大老爷说去北书房。
绫子就心领神会了,问大老爷,要我去端核桃仁绿豆糕不?
大老爷说,你到大太太那里去要。然后就去北书房了。
以前绫子都是从二太太那里端点心,因为大老爷一般是在看望了二太太才去北书房,现在二太太在坐月子,大老爷极少到银杏谷来,来了也是到院里看看不进屋。
绫子就提着水壶到菊花坞来了,正碰上二姐绢子,绢子问绫子提着水壶干什么?
绫子把水壶塞给二姐说,你替我从小伙房提热水到银杏谷去,我到北书房去给大老爷笼火烤。
绢子也不问,就提了水壶到小伙房去提水。
绫子到屋里去见大太太,说了大老爷让她端点心到北书房的事。
大太太的堂屋桌上有两包刚从作坊里提过来的核桃酥,大太太亲自动手盛了一盘让绫子端了去北书房,却没问大老爷咋着会让她去北书房伺候?
绫子端着核桃酥到北书房的时候,大老爷正在亲自动手笼一盆炭火,一缕青烟冒出来,绕着大老爷的瓜皮帽儿转。绫子赶紧把东西放下,拿了一把扇子对着火盆扇,忽地一下火苗儿冒起来,青烟儿变得淡了。
绫子说,这北书房的炕应该天天烧才行,光笼一盆火也冷,冰房冷屋子的。
大老爷说,算了,我也不常来,又没人睡,烧着一条炕费柴。
绫子把醉翁椅用鸡毛掸子掸了,让大老爷躺下,又把提来的一小铜壶水坐在火盆上,这才顾得上跟大老爷调情的事。因为隔了好多天,她和大老爷都有点难为情,最后还是绫子主动坐在大老爷怀里了。
大老爷用手捋了一下绫子的头发说,你这丫头也是讨人喜欢,二太太肯定喜欢你。
绫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二太太只顾稀罕她的二少爷和二小姐呢,哪儿看得起我这个使唤丫头?再说,还有那个要饭的小丫头呢,她哪会稀罕我!绫子故意不把亭儿称作大小姐,是因为心里妒忌她。
绫子说这几句刻薄话的时候,亭儿正在窗子底下悄悄听着呢,要饭的小丫头这几个字把大小姐亭儿彻底惹恼了,亭儿在心里骂道,好你个小蹄子!小养汉碕!
绫子说亭儿是要饭吃的小丫头没错,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既然是个小要饭的,当然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什么悲惨的场面也见过,什么下流场椎幕耙蔡钊说幕案羌页1惴梗源咏吮:吞茫乇鹗歉硕院蟛鸥牧恕O衷阽弊影淹ざ悄樟耍ざ比灰钏P√阕邮潜本┏抢锫钊说幕埃⑶也皇且话懵钊说幕啊?br /> 北京八大胡同的怡春院,亭儿有时就在门口等着有钱的男人来,有时会有心肠软的窑姐儿在接完客人之后丢给她一个大子儿买个烧饼吃,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给怡春院的老鸨追得四处乱跑。老鸨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捶打没有伺候好男人的窑姐儿,口里小蹄子小养汉碕的骂个不停。
一个月前,官杆儿为了偷看绫子和大老爷做不要脸的事,曾经用手指蘸着口水把北书房的窗纸捅了个窟窿,现在亭儿也从这个小窟窿往里看,于是她看见了与官杆儿所说的完全一致的内容,只是当时官杆儿用的是右眼,而亭儿现在用的是左眼。
因为那个男人是大老爷,所以亭儿吓得心中敲小鼓儿一般地跳,也顾不得再骂绫子了。她甚至没有敢再看下去就悄悄地溜了,要知道大老爷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可不想坏大老爷的
事。但是亭儿恨透了绫子,她发誓决不能让她得了大老爷的好。
亭儿对付绫子的办法比官杆儿对付绫子的办法更直截了当,她几乎连想都没想就把北书房的情况告诉了大太太。
大太太心中一股无名火直窜起来,心中骂绫子说,好你个小蹄子!大太太口中的小蹄子不是来自北京,而是来自于说书的,其实在中国明清时期的艳情小说中,关于骂女人为小蹄子的话屡见不鲜,《水浒传》和《金瓶梅》中也有。
大太太想到去捉奸的同时,不可能不顾及到大老爷,这种关系实际上很微妙,弄不好,让大老爷丢了脸面反而大家难看。
于是大太太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下去了,并且叮嘱亭儿说,不许再对别人提起这事儿,连你妈那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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