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寒》第63章

欧阳夫人每天烧三次香祷告，今天破例在饭后让静芝陪自己说话。家里订着报纸，随手拿一份看。静芝说“母亲眼睛不好还是我来念吧”她就把报纸递给静芝了。
念过一段才知道是财经报道，她母亲听不懂这些只半闭眼养神。念完以后吩咐翠屏拿另一份报纸来，还是递给静芝“给娘念念”。
印刷黑体字很大，应该是头版头条的新闻了。拿在手上瞥了几眼准备挑选适当的新闻念给她母亲听，没想到整张报纸都是一个新闻，大大小小占满版面。静芝笑容僵住了，那几个斗大的标题字就像定魂丹一样控制了她的思维。
“给娘念念，都说了些什么？”
手指微微有点发抖，欧阳夫人催了几次方才咬牙念出来。短短一个标题似用尽她全身的力气让她瘫软在沙发上。
她告退回去，手里依然抓着那张报纸。颤抖半天才到房里，虽是白天还是把灯打开了，她以为是客厅光线太暗自己看错了字。
“旷世婚礼，两大家族上海订婚”
“南北联姻，慕容昭即将迎娶叶赫七小姐”
报纸上所有版面都在报道这件事，标题下有两人的合照，照片上慕容昭笑得十分得意，叶赫少薇虽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想必也十分得意吧。原来他们是一对，所有人都认定的郎才女貌。她才在香港报纸上答应慕容昭的求婚他就已经订婚了，到底是老天在跟她开玩笑还是她自己做了一场梦呢！
墙角放着几个箱子是上次周明送回来以后她重新整理的，害怕哪天慕容昭突然就来接她了没有准备，这时候才发现是多余的！
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想她求婚？他不娶她为什么要对她那样亲密？他跟她说过的那些话难道都是假的？他们之间这些日子难道只是一场梦吗？他对她的好，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她哭起来，咬着帕子不愿被人知道。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旗袍上，红色布料是走前慕容昭亲自为她选定要裁缝做出来的，连样式都是他选的，一直想在他面前穿给他看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不知怎么就选中了这一件。她用手撕扯着旗袍，顺手拿过剪刀把扣子一颗一颗减掉，他既然不要她了，为什么还留着他送她的东西！
哭得厉害连她母亲都惊动了，扶着翠屏过来安慰，趴在她母亲怀里她还是难受，只想哭，原来前几天舅妈跟她母亲就是在议论她的事！
她母亲慌起来，只管安慰她“孩子你怎么了孩子。别吓娘呀，你别哭了好嘛？”
她不答，更让她母亲慌起来，抓着她的手问她“你跟他怎么了？他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太太别乱”翠屏上来安慰“而小姐你有什么就快跟太太说呀，瞧太太气得！”
静芝哭闹一阵顺过气来，半跪着在她母亲面前说“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他，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丢的是我自己的脸！”
她说着又哭起来，欧阳夫人拿帕子给她擦干脸冷笑说“哪里是你错了，你也是太天真了，哪里玩得过别人呢！那个叶赫七小姐听说名声不好，小小年纪就跟那些军官混在一起，上次你哥哥还在赌船上见到她呢。这样教养的女孩子慕容昭能愿意娶她吗？还不是她家里有权有势给逼的，你比她不知道强了多少，怎么就这样认输了？好孩子你跟他用点软功夫，读了这些年书还要娘来教你不成？”
静芝愣住了，为她母亲突然说出这些话。一直以为自己好好读书母亲的骄傲，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用她母亲那一辈的手段。
家里面又恢复以前的安静，她母亲怕她伤心不再来探望，下人也不准议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许久没见到她哥哥，回来这么久只是到家那天在车站接她，他看过报纸知道慕容昭跟别人订婚了才把她接回来，她就这么不堪吗？
58。南北联姻失望的会面
她想再见慕容昭一次，看报纸知道订婚以后慕容昭都是在上海的。所谓的开会只怕是周明用来诓骗自己的话，想到周明立刻想起在香港时候自己那些骄傲的日子，那时候她自己都以为她是慕容夫人了而尽力维护他的面子。男人一旦变起心来比什么都快，她太傻了。
细细打扮一番，她去了慕容昭的别墅。在上海她只知道这个地方，或许还有其它地方是她不知道的，反正慕容昭第一次带她过来的就是这里。
开门的人还认识她，亲切的叫了声“欧阳小姐”就领着她进去了。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下人忙着打扫，不知道慕容昭在不在，见到他又该怎么开口呢？她思量着，外面传来开铁门的声音，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接着就是汽车声。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万一来的是叶赫少薇或者叶赫家的人那她这样站在这里又算什么？
马超先下来开车门，是慕容昭回来了！西装笔挺，手里似乎抱着件白色的东西，隔得远看不真切，之间慕容昭在花园里放手，那东西就撒欢的跑了起来，原来是只白狗。
下面人到那边说了几句，慕容昭向马超交代了一下就过来了。远远的对着她笑了笑，十分绅士的样子。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就有马超在场，如今依然有马超在，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阳光好，慕容昭就在花园招待她了。下面送来茶和咖啡有端上来一个果盘，白色遮阳伞下面彼此都把目光放向远处，静芝忍不住开口“这里到一直都没变过”，她想的不是这个，却没有勇气去质问。
“我也是上个月来的时候才请人打扫的，你没看见，花园里的杂草都有人高了。”
上个月？就是他准备跟叶赫少薇订婚的时候，静芝在香港当然不可能看见！
慕容昭闲闲的吃了块苹果，又说“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过几天让人把前面修整一下搭上秋千！”
为叶赫少薇搭秋千？花园里本来只有花草未免显得顾忌，南州叶赫家的花园、汉都芙蓉园里面不是都有秋千架？所以也要在这里再搭上一个！
花园里的树木繁茂比上次来的时候变化许多，一个地方以前空着如今却满目繁华，这在视觉上的冲击是最大的。
静芝喝茶，细细的听慕容昭说话。他说得很轻快，常常一句话没说完就笑起来了，他在跟她说准备怎么改建花园，当然是为了结婚，准确的说是为叶赫少薇，不知道他的笑是不是一种幸福的体现？
静芝道：“花园这么一改都变得不认识了，还是以前那样好，干净，一眼就能看完了！”
慕容昭喝了口咖啡，纯正英国咖啡豆现磨出来的，香味十分诱人。
难得见到他这么悠闲的时候，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例行公事的问好，他的世界她不明白也不需要过多干涉，她只要做好自己就是了，现在这样反而让她觉得不认识！
“你看我变了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慕容昭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托着咖啡杯看她，静芝却笑着自言自语“一定是变了，香港那么热我都晒黑了！”
她喃喃自语，像要证明什么，或者在试探着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下午的阳光不在柔和，相反的刺目焦热。静芝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涨，呆呆的听着慕容昭的话，他说“静芝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些日子有你作伴真的很高兴，你学业好，人聪明，将来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的！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已经毁掉了。
他说“听周明说你在香港大学面试结果很好，我真高兴，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有这么聪明的妹妹真是我的福气！”
妹妹？原来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他的妹妹？这话简直太可笑了，完全是对他们那段过去的讽刺！
慕容昭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只是她还在自欺欺人以为可以挽回。只要他告诉她他是被迫的，她可以等他，等到他们有机会可以在一起的那一天，可是他却连他们的过去都一笔勾销了，他就这么残忍，一点幻想都不肯再留给她。
刚扫过的路上干净得一片树叶都没有，白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慕容昭本来要司机送她回去但是被她拒绝了，他们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再称作他的车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一代是别墅区，出了门一条笔直大道两边都是法国梧桐，细腻的叶子宽大而鲜艳，她的心境却十分凄凉，两边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在她耳中竟如无物一般，一步步走着，她希望自己能晕过去然后醒来发现只是做了一场梦，可不是梦吗？只是梦没有这样累人而已。
她在路边买的一份报纸拿着手里做扇子，公交车上拿出来看，尽是对时局的分析。战事平和一些又开始议论政局，各处都在重组内阁了，叶赫少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