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红炉》第10章


“那你为何不留下来做长期工?我们贺家待下人很好,只不过有时二娘严厉了些,其实并不如你想的那样。”贺凝羽连忙解释,她有些为秦若岚着想,好似也隐藏了些私心,不管是哪一种,她就是希望这男人能留下来。
“贺小姐,我还有别的事情,况且二夫人已经对我很不满了,如果我再留在贺家,恐怕会连累你。”
“不会,之前我爹因为这事,已找了我去问过话,并未说什么,你尽可以放心。”
她爹?那不就是贺峰?纪怀宇心下一沉,原来这件事都惊动到了他,恐怕过不了多久,贺泰哲也会知晓。思及此,纪怀宇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他的伤势一好,就要赶紧离开才是。
见贺凝羽依旧双目灼灼看着他,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纪怀宇客气地开口道:“凝羽,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讨论,我现在伤口有些疼,想休息一下。”
贺凝羽虽仍有不安,可旋即想起自己此行是看望这个病人,但自己却硬拉着他一直在说话。更何况,秦若岚还在等着她的消息,于是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去找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纪怀宇见贺凝羽走出,并反身将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在贺家,秦若岚的日子并不会有多好过,尤其是二夫人刚才刁钻的模样,分明就是冲着秦若岚,若不是当时贺凝羽及时赶到,恐怕秦若岚就会受到二夫人的责罚了。
想着,纪怀宇的拳头渐渐握紧,指关节渐渐泛白。这样的贺家,秦若岚究竟在留恋什么?这时,纪怀宇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即便是前路苦难重重,他也要将秦若岚带离这是非之地。
第七章 往事依依
这边贺凝羽自下人房出来,径直依约去了秦若岚的院子。毕竟是个藏不住事的少女心性,一入了院门,便一路唤着秦若岚,想要迫不及待告诉她此行的结果。
“嫂子,嫂子——”
正在小憩的秦若岚,终是怀着忧虑未能睡熟,即刻便被贺凝羽清亮的声音吵醒,忙起身迎她,“怎么样?”
贺凝羽高兴地说道:“任务自然是完成了,这人叫纪宇,也觉得嫂子你长得像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所以才来这里做了家仆,我想他也正是嫂子所说的那个人。”
纪宇?看来纪怀宇刻意隐藏了他的真实身份。这样也好,因为在贺家毕竟时间不长,家里的这些人仿佛都戴着面具一样,就连秦若岚自己在贺家如何生存都还要从长计议,更何况是今日得罪了黄萱的纪怀宇。
“那他的伤势如何?”
“刚才我过去时,连管家居然也在那里,原来,爹让连管家去请了留洋的医生过来给他看伤,我当时还有些吃惊呢。”贺凝羽想了想又道,“他的伤医生说大概要养一个月,其间不能沾水,只要不发炎不发烧就能安稳度过。而且他说,等伤养好,他也就该走了,他还有其他事要去做。我有空再去看他,你若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带去。”
“嗯,伤势无大碍就好。”秦若岚只低了头,没再接贺凝羽的话。
听了贺凝羽的话,秦若岚心里算是踏实不少,看来她和纪怀宇想到了一起,幸亏能够暂时先隐瞒住贺凝羽,只是她和纪怀宇之间,还有话没有讲完,也只有再日后找机会了。
纪怀宇的伤势在贺凝羽的细心照料下渐渐好转,每日,贺凝羽从学堂回来之后,不是去找秦若岚,就是过去看纪怀宇的伤势。她渐渐发现,纪怀宇言谈举止间显出他受过很好的教育。可每次谈到这里的时候,他都有些言辞闪烁,贺凝羽猜测这大概是因为她二娘的缘故,所以也并不追问。
可十几天后,纪怀宇却不告而别地离开了。
当贺凝羽推门,发现他并没有待在屋子里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失落,却也有些生气。失落的感觉对她来说很是陌生,而生气是怪他不告而别。上海如此之大,茫茫人海中,他们可还会再相遇?这个问题盘桓在贺凝羽心中,却无人能够为她做出解答。
纪怀宇离开贺家之后,日子在平淡不惊中如水划过。秦若岚本还担心贺泰哲是否会遵守两人间的定,但她很快便发现是自己多虑。贺泰哲在贺峰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行为上却丝毫未收敛,他在家过夜的时候很少,即便是归家,亦往往已是深夜,和衣便睡,话也没说过几句。
对于贺泰哲的劣迹,秦若岚不相信贺峰不知晓,因为即使他再忙,也总会有人到他耳边去吹风。不过,贺峰依旧保持视而不见的态度,秦若岚一时也猜不出贺峰心中在想些什么。
这日晚餐后,一家人难得聚在前厅里,原因是大夫人让下人熬了冰糖燕窝,传话到各院去请了所有人来吃。除了贺峰和贺泰哲未露面,其余人皆围坐在桌旁。
“本想差人给大家送过去,但转念一想,平日里能坐下聊天的机会并不多,正可联络些感情。”苏琴命丫鬟盛了燕窝摆放至每人面前,和气地解释道。
“这燕窝可是前几日新从南洋运来的,怕是也只有姐姐院子里才多些,若到了我们手上可都是稀罕物,平日都不敢随便吃,今日也算是沾了光。”黄萱语气客套,可脸上的笑容却看着因不甘而有些虚假。
苏琴不以为意笑着摆手,“妹妹想要尽管多拿去些便是了。”
“我可不敢,谁不知这是老爷特意留给姐姐补养身体的,我虽当家,大小事务皆由我过手,却不能贪了便宜去,不然落得以权谋私的口实就不好了。”
苏琴不再接腔,只是从容地将碗端起,用汤匙凑到嘴边,小口品尝起来。黄萱仿佛银针扎在棉花上,自讨了个没趣,也就安静地吃起东西,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呼吸可闻。
这时,只听门外丫鬟恭敬地唤了声:“老爷。”
贺峰一路龙行虎步地走进厅内,藏蓝色下袍在他大幅度的动作下扬起一角,吹拂起一股烦躁气息。任谁皆不难从他暗沉的脸色中看出他此刻心情不佳。贺峰在桌旁坐下,立即有小丫鬟灵巧地上了茶。贺峰看也不看,端起茶盏,却一口未喝,复又放回了桌上,兀自叹了口气。
“是谁气着我家老爷了?”黄萱俨然因为当家,在心里已将自己当成了女主人,率先问道。
贺峰心烦地摇摇头,“别提了。”
苏琴见状也劝道:“可是生意上之事?老爷您不妨说出来,我们虽不能为您分忧,可也能听您念叨一下。”
“老爷您下午去了商会?”鲜少说话的石晓柔询问道。
“若不是去了那里,也不致生这一肚子气!”贺峰忽然一捶桌子,震得桌上杯盏皆叮当作响,“司马兴那个老狐狸,言谈间多次暗示要涉足珠宝业,与我们竞争。”
“爹,司马家做的不是丝绸生意吗?”贺泰川插话问。
贺峰冷笑,“你懂什么?现今丝绸业他司马家一家独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司马兴早已不满足于丝绸上的利益,对珠宝业虎视眈眈,现在他终于显露出野心来了。”
秦若岚并未开口,而是垂首,轻抚着眼前的青花碗,心里却没停止思量。这司马兴她以前从父亲口中听过一些,司马家早年为宫廷染布而出名,清政府倒台后,借着司马兴的铁腕风格,硬是在丝绸业中站稳了脚,叱咤上海滩,司马兴也因此被推举为商会会长。如今他要和贺家来竞争,虽说贺家是老字号,在根基上有优势,可商场并无绝对,只要司马兴出奇招,也未必不能制胜。
秦若岚正思索,只听得贺峰话锋一转,“我看该是时候让泰哲去铺子里熟悉生意了,将来若要跟司马家竞争,不能依靠我这把老骨头。”
“老爷,您可不老,正是当打之年呢。”黄萱妩媚一笑,以帕掩口的动作似若有所指,“我看索性让川儿也去铺子锻炼下。”
“川儿还在上学,以后再说。”贺峰并未应黄萱的提议,只是敷衍过去。他这两个儿子是何德行,他岂会不知?一个放浪形骸,另一个身无长才,可贺泰哲总是长子,让他不得不用,至于贺泰川,就有待商榷了。这令贺峰不由得忆及早年夭折的另一个孩子,那孩子若是还在,定不会是现在这般局面,贺峰忍不住心生一抹神伤。
黄萱并不是轻易放弃之人,“让川儿去,也好给泰哲做个帮手,不然泰哲一人,还刚入行,做起事来也困难不是?”
“这事我自有计算。”贺峰说着,视线落在一旁的秦若岚身上,“若岚,你是泰哲的妻子,我已想好了,你跟随他一起去打理铺子便是。”
此话一出,连秦若岚皆略为惊讶。她心里明白,贺峰这般提议,与上次洋人一事,少不得有所关联,可她不能应了此事,就算应,也不能在眼下。抛开自己与贺泰哲之间的陌生疏离关系不说,黄萱本意是想推了贺泰川出去,如果自己答应贺峰,无异于驳了黄萱的面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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