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人》第7章


注目在报纸上的宫惜之缓缓抬头,果然是她,又是一脸走神。
“把车停到前面,你下车。”
“……”方谏无语凝噎,“是。”
这是方谏第二次把辛酒里请上车,可她的脸色比上次还糟糕,不但苍白如纸,额角还挂满了虚汗。
他想扶又不敢扶,面前的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哦”了一声,便飘飘然地往车边走。
好不容易走到车边,他开了车门,瞧着宫惜之讪讪道:“老板,辛小姐好像是中暑了。”
宫惜之拖住那个软绵绵的身体,还未开口,就见她侧倒了下来。
“开车,去医院。” 
她分量极轻,抱在怀里比想象中还要瘦弱,巴掌小脸,下巴削尖,同那照片上一比,很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护士替她擦了酒精,旁边架着吊瓶,透明输液管里的液体缓缓进去那层薄薄的皮肤。
他伫立在床边,蹙眉研究着那张营养不良的检查单。
方谏敲门进来,瞧着宫惜之眉头深锁,劝慰道:“老板,医院我都吩咐好了,还有……要是被人看见你在这里不太好吧。”
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男子,却在病房里为其他女人堪忧……
“你出去守着。”
“诶?”方谏默默低头,“是。”
又过了片刻,宫惜之出现在门口,方谏一喜,准备开路。
宫惜之却停立原地,声音略略迟疑,“去准备些清淡点的吃的来,晚上的安排……”
原本神色黯淡的方谏一下机灵地说道:“五点的时候跟西昂丝织的冯老板约了晚饭,之后你答应去看锦葵小姐,还有酒厂那边等候你去检阅纯度。”
宫惜之思索了一会,眼神深如潮海,随即摆摆手,“都推了。”
“啊?老板……”
眸光一扫,冷傲十足,“五点前我要看到晚饭。”
“是!”
再转回病房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清冷的眸子含着锐意,将软弱藏得滴水不漏。
他暗自勾了勾唇角,黑漆漆的双眸端视着她,无形之中相互较量。
接下来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半句言语,他坐在一张简单的木椅上翻着报纸,她闭着双目养精蓄锐。
有护士进来换吊瓶,她低声道了谢。
宫惜之侧目去看她,明明不是那么孤冷的女子,似乎每次见她都是疏然的客气有礼,却独独对他扎满了刺。
再见她已经不如照片上那般惊艳,可又端生出一种细腻的风姿。
辛酒里察觉他的目光,终于把憋了好久的那个名字问出口。
“白微澜?”
他并没丝毫慌乱,神色倨傲,目光冷定,“想知道什么?”
夕阳微醺,窗子口镀了一层红光,白色的纱窗被风吹起,辛酒里朝着微光露出一抹冷笑。
“作为互利的双方,我想知道她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他稍顿,低懒道:“你想以什么身份知道她的情况?”
辛酒里一噎,面色微沉。继而问道:“三天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突然欺身过来,眸色荡过一丝遗憾,薄唇微翘,极是冷艳。那样的举动几乎夺走了她的空气,辛酒里气血倒流,僵硬着偏开了头。
“我以为你足够聪明。”他意味不明地撂下话。
辛酒里微微疑惑,旁敲侧击道:“加上今天,我们只不过见过四次,你不该这么早下定论。”
宫惜之满不在乎的直起身,又恢复一贯冷傲,凌厉道:“那你必须做好三天后嫁给我的准备了。”
如期看到那双美目中满满的震惊,宫惜之转过身,脸上若有一丝淡笑。
“那白微澜呢?”原本属于一个女子的订婚宴却成了他同她计划之中的婚礼,她不知道这对于那个叫白微澜的女子是多大的难堪,但至少这是她不能苟同的做法。
他心安理得的践踏别人的自尊,可那些他看不起的东西却是她仅存的一点安慰。
果然,宫惜之只是冷冷道:“她没有关系,你不用操心。”
一个女子的终生名誉在他眼底竟是如此低廉,她胸口淤了一股怒气,不由攥紧身侧的双拳,脸色很是难看。
光影下,他的身影颀长,脸部轮廓被晕成细致柔和的线条,过了半晌才转回身,似是酝酿许久后低低开口,“白微澜她……” 
话未出,宫惜之双目一沉,神色凛冽,看着她森森道:“你在做什么,没感觉到痛吗?” 
那只插着输液管的左臂回了半管子血,他有些晕眩,脚底不太稳,一手撑着病床弯身去看她那只胳膊。
她被笼罩在他的身形下,一阵厌恶袭来,咬牙道:“请你出去,我认为我们达不成协议,我绝对没办法嫁给你这种人,就算只是虚情假意。” 
他顿住,目光一点点清明,直至冷峻阴寒。
嘴唇缓缓迫近,他噙着莫名的怒火,挤出几个音节,“现在,由不得你。”
房门被轻轻打开,来人也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喊了一声:“老板。”
然后便听得一阵食物袋哗啦哗啦往下掉的声音。
方谏狠狠吞了吞口水,在医院上演这种限制级画面,他是不是该去自插双目了。老板喂……
门口那人瞠目结舌的表情,终于被一抹愠色轰得干干净净,方谏欲哭无泪,下巴拉的老长,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掩盖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好在宫惜之已经泰然自若地起身,朝着他挥挥手,眼神幽暗不明,“去喊护士。” 
“好好好。”他慌忙狗腿的开溜。
辛酒里也已从床上坐起来,拿开手中的针管,淡淡道:“不用了,谢谢你的照顾。” 
宫惜之见她不知何时自己拔了针头,正欲翻身下床,手背上的血珠子一停不停地冒出来,黑目冷意十足,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
黑影压下来,话语掷地有声,“不要逞一时之能,三日之后,你只能嫁给我,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手心微微濡了汗,辛酒里咬紧了牙关,别开目光。
“进来。处理她的伤口。” 
被钉在门口的方谏一阵哆嗦,使了个眼神给小护士,自己扶着腿肚子站到门外去消化刚刚听到的话,原谅他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虽说他知道宫惜之想要什么,但没料到他会给陶友易如此重击。
可怜的白小姐哟,这到底是唱得哪出啊?
回到宅子已是很晚,黑夜吞罩着星辰,如同一张广阔而神秘的幕布。
嘘,不要妄想去去探寻那夺目的璀璨,一不小心,就会纵身黑暗。
辛酒里悄悄走进这座稍显静谧的宅子,在这场浩芒的迷局中她便如同那个盲目的探寻者,渴盼到达终点,却不知这不过是起点。
雕塑般伫立在门外的警卫张扬着一股肃穆的嚣惶,她垂下目光,加快步子走进了客厅。
所有奴仆全都扎堆站在大厅的角落,一看见她,集体嘘了口气。赵管事拍着胸脯走到她面前,一副劫后余生的喜悦,“丫头啊,你可回来了,二少爷说在街上跟你走散了,遣了整个巡捕房的人找了你好几个时辰,快过来,跟这位左队长打个招呼,也好让他们交差。” 
沙发边正立着一个男子,身形伟岸,两道剑眉粗密浓茂,一脸坚毅刚强,瞧见她时绷紧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辛酒里几步走到他面前,温然有礼的道了谢,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那人爽快地点点头,声音浑厚有力,“辛小姐不用客气,平安就好,我们奉命办事,自是应该的。” 
辛酒里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左尚棠朝门口打了个手势,四五个条子立刻退了出去,他扣上手中的军帽,礼貌道:“这几日外头不太平,各位还是尽量减少出入,左某先告辞了。” 
赵管事应声诺下,恭敬地将他们送出去。
其余佣人纷纷涌上来询问辛酒里的情况,离开家乡后,她还未受过这么多的关怀,心中默默淌过一股暖流。
感动在心,终是挑了迷路这个借口。
四季陪着她上了楼,满口不离二少爷对她的关怀在意,她也没去反驳,因为点滴的温情,她突然不想再去计较那些刻意的算计。
人活着,不是及时行乐,而是及时感恩。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次,谁会对你伸出援助之手,谁会雪中送炭。
一堆浮夸的言辞中,她终于听到了比较有用的消息。今天宫惜在匆匆离开是因为上海滩最大的码头发生了动乱,几百个包身工一窝蜂聚到广天桥头闹事。
巡捕房那边镇压力度不够,负责加派人手的巡务员正巧听闻传说中威名赫赫的宫惜在身处霞飞路某家商店中。
华界和租界一向劳务分明,请求这位司令身边的大红人帮忙绝对比去租界找那帮作威作福的混账来的容易。
几百个人干架的场面辛酒里无法想象,但这回巡捕房里肯定人声鼎沸,宫惜在本是停职期间,今天私自出面,又调动了一批训练有素的兵力,一时半会定是脱不了身。 
进了房中,辛酒里掏出内袋中那张素色便签,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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