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人》第24章


车子仍是隔着一段距离擦过他们相对的身影。
一回到家的方谏立刻给宫惜之打了电话,彼时,办公桌前的身影沉默了许久,冷声丢出一句,“随她去。”便挂了电话。
而辛酒里也在这里跟叶容分道扬镳,那双阴沉的眸子几乎将她盯出洞来,与之前的文雅形态天差地别,却叫她莫名其妙。
仿佛不该识破他,又理当识破他。
她自行走了一段路,又索性叫了辆黄包车直接到银行门口。拿着早先宫惜之就给她的票根,她取了一笔不少的钱。
起码对于当初的她来说,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文数字,也正因为如此,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进弘景饭店干活,可光靠那些微薄的工钱,她就算洗一辈子碗也支付不起那笔高昂的费用。
再一次来到这里,她已经不是那个分无分文,连门也不敢进的小丫头。门口依旧歪歪斜斜挂着那块破旧的牌匾,上头依稀可辨几个斑驳的油漆字:侦探社。
虽然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门面,但她很早就打听过了,这是整个上海最有名的侦探社,办事效率和成效都有保障,只不过高昂的费用让人望而生怯,而显得门庭冷清。
要在偌大的上海找一个无名无姓,甚至一无所知的人,她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方法,至少凭她一己之力,实在是太困难了。
辛酒里站在木门前,不假思索地抬手敲了敲门,但是只轻轻用力,木门就“吱啦”一声推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黑漆漆工作间里一片狼藉,好几张桌椅都被打烂,纸张文件散了一地,犹如狂风过境。
心底涌起巨大的失落,事情的发展让她措手不及,难道连唯一的希望都要落空了吗?
她不甘地抿紧唇,眼神却无可奈何的暗淡下来。
“小姐,有生意啊?”角落里传来一个干哑的嗓音。
她吓得立马回头,一个身穿宽松背带裤的高大男子从门背后走出来,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形容有些邋遢。
辛酒里注意到他身后还有张木质摇椅在晃动,想来他刚刚在角落里睡觉,难为这样的地方还有人睡得香甜,也可称得上不羁。
“你好。”她低头打了声招呼。
那人揉揉肚皮,踢翻了一个脸盆,骂骂咧咧道:“他大爷的,一帮狗娘养的东西。” 
又见辛酒里正愣愣地瞧着他,便嘿嘿一笑,伸了个懒腰,“干我们这行的,这种是家常便饭,别见笑。”
辛酒里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我想找人。” 
“唔……”他一面点头一面扶起一把椅子,随手捡了张报纸扫了扫,道:“找人啊,规矩你知道吧,我们是分情况的,你先坐一下,我去洗把脸。”
辛酒里无言地望了望里间的门,却见他突然端着个盆出来,打开窗户就往外面泼了一盆血水。
她猛地站起来,那人不痛不痒地安抚她:“坐吧坐吧,昨晚兄弟受了点伤,老子照顾了他一夜,刚合眼呢,你就来了。”
辛酒里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跟他沟通的能力,只好愣愣地坐了下来。
片刻后,她端详起玻璃台面上压着的一张相片,一个很水灵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小袄,笑眯眯地露出两个很可爱的梨涡。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旁边,指了指相片道:“我女儿。”说完又拂开边上一堆废纸,指着相片中温柔的女人,“我老婆。”顿了顿,叹了口气,“都死了。”
辛酒里惊讶地抬头,他正脉脉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子,目光穿过玻璃一遍一遍抚摸着女子的脸。
她突然觉得,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对他来说,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活在他心里,是任何人再怎么触碰都不会溃烂的伤口。
而她自己还再一次次地逃避,那个叫林若涵的男人,是她此生永不停息的疼痛。
22、第二十二章 江边 
男子靠在歪歪斜斜的办公桌边,划了一根火柴点上烟,“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何坦。”他扬出一个笑容,下巴上青色的胡渣隐现阅历人世的沧桑。
但浓眉下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出十足的自信。
就是从这对黑漆的眸子里,她读出了信任,于是清浅一笑,“我姓辛。”
何坦点了点头,利索地转入正题,“辛小姐,你要找什么人?”
她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展开来,里面躺着一对碧润的翠色耳坠,样式平平无奇,但色泽依旧鲜亮。
何坦皱起眉,职业的敏锐度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头,抬手摸了摸鼻尖,问道:“要找这耳环的主人?”
辛酒里看到他的神情,按压住心头那股无力感,匆忙道:“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丝线索,费用方面也没有问题。”
何坦挑挑眉,拎起一只耳环放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吐了个烟圈道:“这对耳环少说也有二十个年头了,光凭它就要找到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怕是有点困难。”
她目露失望之色,暗自吸了口气,翻过耳环背面,指着一行细小的刻文,“你看这里有个正字,能不能试着找到那家店铺呢?”
何坦眯起眼,果然看见那个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印迹,又瞧了眼面前的女子,削瘦的脸,柔柔的眉眼,却偏生出一种不依不饶地韧劲。
“辛小姐,我还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找一间二十年前的店铺的难度可以想象,而且结果也可能不尽人意。”
“嗯,请你尽量而为。”
“那这对耳环我先收着,关于其他信息和费用,我们可以详谈一下。”
“好……”
从侦探社出来时,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辛酒里没有带伞,瞧这雨势一时半会也下不大,便匆匆走进雨中,没多久,细发便上落满了亮晶晶的小珠子。
江边的风很大,天桥下站着三两个躲雨的行人,她拍了拍身上的水渍,一股脑也钻到了桥下。
不远处的码头上,搬运工人正在马不停蹄地装载货物,一旁的管事手执长鞭厉声厉色地指挥叫骂。
她看着一个年迈的老伯失足摔了一跤,麻袋中的烟叶漏了出来,被风一卷,撒的到处都是。
马鞭落到他身上,他瑟缩了一下,立刻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旁边有人想帮他捡地上的烟叶,被管事凶了几句,便一步三回头地装货去了。
辛酒里探出桥外,发丝凌乱地扑打在脸上,可眼见着老伯身上的鞭子越抽越狠,那双结满双茧的手在寒风中一阵阵颤抖。
她终是忍不住提步就跑,雨水在腿边飞溅起来,卷起的裤管也被染上了泥印。
天桥下的人越挤越多,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又匆匆收回视线,继续冷漠地扫视翻滚的江面。
雨点越落越大,打在脸上微微生疼,她疾步冲下阶梯,向着码头义无反顾地前进。
适者生存,弱者向现实低头,强者向弱者耀武扬威,她第一次发现她不止需要一份勇气,更需要力量,汇聚成无限生命的动力。
“住手!”泥水漫过脚背,她迎风站在岸边,湿透的衣裳往下滴着水,然而双目坚定,似有浇不灭的火焰。
工头看到来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喘了口气,斜眼吼道:“你谁啊?”
辛酒里蹲□,从地上抓起一把被雨水泡湿的烟叶,朝他摊开手,“请问,清点货物时,少了一袋烟叶,你要负多少责任?”
“什么?”管事不耐烦地打量她,那边传来嗡嗡的汽笛,他一扔长鞭,破口大骂:“关你娘的什么事,快滚!”
她蓦地靠前一步,江风吹舞起额前湿漉的头发,瞳光散出隐隐的怒气,“如果这位老伯摔倒时你就将他扶起来,这袋烟叶完全可以补救,不过是个小小的失误,你却将他打成这样?”
那人一副气炸了的神情,直指她的鼻尖,“这位小姐,你少管闲事。”说完踢了踢脚边的人,“这老家伙平时喝酒赌博样样精通,一到干活就想着偷懒,我教训我手下的人,还轮不到你说话!”
她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人,花白的头发,浑浊的双眼在雨中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实在想不到这样沧桑的老人被生活压制的如此颓丧。
她那么努力地想去帮助别人,看起来还真有些讽刺。
鸣笛的声音越来越响,码头边匆匆跑来一人,顺风疾呼,“头儿头儿,货轮要开了,你是不是过来查看一下?”
工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手一挥,哼声从她身边走过。
她咬紧了牙关,后退一步,脚底正是那条长鞭,整个身子瞬间倾斜着倒向身后激浪铺打的大江。
有人立刻惊呼了一声,“有人掉江里了,救人啊!”上面天桥下躲雨的人也纷纷探身趴向栏杆看热闹。
工头回过身,啐了一口,“娘的,老子遭了什么晦气。”
说完,纵身一跳,旁人纷纷跃上旧船的甲板拖出绳子来帮忙。
好不容易救上岸,刚刚那个报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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