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第72章


是不是该先来问过我们?”
紫菀怫然不悦,道:“我对怀特说,她是我姐姐。”
吴菊人看场面甚僵,便道:“宛玉,大哥也是好意,他担心唤茶的将来,才会这样想得周全。你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大哥在操心柴米油盐和前途。你们都是为了唤茶好,就不要在争了。不如听怀特怎么说才做道理?”
秋露也忙打岔道:“你对唤茶这么上心,是不是你在家时对她有过什么想法?”
说得紫菀掌不住笑了出来,乔之珩也无奈地道:“秋,你这是无中生有。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就依妹丈的,看那个怀特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秋露笑道:“当然是白色,还能是什么颜色。”
帽子和肩头都落了一层薄雪,白色的怀特挽着唤茶朝他们走来,紫菀留意看唤茶的表情,是又高兴又伤心,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心知有了八九分了,迎上去道:“怀特先生,又见面了,你好。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大哥,乔之珩先生,这位是他的夫人。哥,这位是怀特先生,Harrod"s百货公司的楼面经理。”
怀特放开唤茶,先弯腰吻了一下秋露的手,再伸手和乔之珩相握。乔之珩不便失礼,马马虎虎握了一下。怀特又和吴菊人打招呼,然后道:“恭喜你们一家兄妹三人在伦敦团聚,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我刚才请茶姑娘嫁给我,她已经答应了。我特来请得她的兄长的同意,我知道你们会因失去一个姐妹而难过,但我会照顾好她的。”
紫菀马上道:“恭喜你们,我太高兴了。两年的时间不算短,怀特先生一直对此事抱有信心,可见心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怀特道:“谢谢吴夫人。只是我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难处,要得到你们的体谅。”
乔之珩哼了一声,看一眼紫菀,紫菀佯装没看见,含笑鼓励道:“说来听听,也许可以解决。”
怀特道:“我即将到纽约Macy"s百货公司出任采购部经理,茶姑娘不愿和你们分开,希望你们能劝说她一同前往。”
紫菀和乔之珩、秋露互看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什么时候成行?”
怀特道:“我本打算等忙完新年,去巴黎拜见吴先生和夫人,正好你们来了,那就等婚礼过后就赴任。但茶姑娘还下不了决心,你们是她的家人,你们说的,她一定会听。”
紫菀上前拉住欲哭不欲的唤茶道:“快做新娘子了,怎么这幅神情?你瞧怀特先生多有诚意,差点就去了巴黎。”
唤茶又哭又笑,道:“叫我怎么舍得下小姐和霜小姐?没有我,你的衣服谁来管,想吃家乡菜了谁来做?谁教霜小姐唱歌儿?要是都由着那个玛吉来,霜小姐怕是连吴镇话都不会说了。”
紫菀不答,反向乔之珩看去,乔之珩颔首道:“美国比伦敦好,自由开放更有活力,你去了纽约,虽然离我和阿妹都远了,倒只有比在嫁在伦敦更让我放心。唤茶,你就去吧。”
第四十五章 曲阑
“马赛”号邮轮上,吴菊人夫妇和乔之珩夫妇坐在太阳伞下打着桥牌,一边聊着天。旁边一张桌子上,乔治乔冶和霜霜在下国际象棋。乔治十七岁,乔冶十五岁,都长成面目英俊的小伙子了,身材也像他们父亲一样又瘦又高。霜霜烫着卷发,粉嘟嘟的小脸像苹果。
乔之珩问:“阿妹,三十三岁了,有什么感慨没有?”
紫菀道:“老了呗,还能有其他什么的想法?霜霜都十二岁了,我还能不老?”
秋露叫了牌,道:“我在这里呢,别说这个老字,我不爱听。”
紫菀笑道:“我们都老,就你一个人青春常驻,像个狐狸精似的越活越年轻,年纪都长到阿黄身上去了。”说着打出一张牌。
秋露望着吴菊人道:“我像是有一次偷听到你叫她狐狸精的,看来这个词是你的专属,可不好乱用。”
吴菊人合上牌,道:“我不要,Pass。”直接Pass了,不接话茬。
秋露咯咯地笑道:“查理,这两人简直是雌雄大盗,合作得那叫一个好,不知赢了我们多少东西去了。我是年纪活到阿黄身上去了,不像妹丈,越来越老成。头两次见到他,还有说有笑的,这两年就跟老僧入定一样,话都少了。妹妹,你不觉得他闷吗?”
紫菀轻俏一笑,道:“闷的人会叫我狐狸精?”
说得秋露大笑,乔之珩莞尔,吴菊人摇头,岔开话题说道:“岳父这次把我们都叫回去,怕是不行了。我们也真是不孝,这么多年都不回家,老人家不知多冷清。”
乔之珩道:“他才不会冷清,有戏子陪着他,从来不会想到我们的。我就从不记得他教过我读过书习过字,把我扔给塾师就不管了。我娘死得早,小时候全亏阿妹的亲娘照看。阿妹的亲娘死后,他又买了两房妾,把阿妹扔给小妾,也不管了。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亲,哪个孩子会有健全的人格?中国不亡才怪。还好阿爹只是唱戏,还没抽上鸦片,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
紫菀道:“阿哥对阿爹成见很深啊,阿爹今年是七十三岁的人,阿哥也快四十,怎么说起这个还有气?”
乔之珩道:“我不是气阿爹,我是对这个国家感到无望。阿爹不过是旧中国的一个缩影罢了。妹丈,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吴菊人道:“我父亲倒是管得严,从头管到脚,一不如意,拿起手里的东西就打。拿到算盘是算盘,拿到鸡毛掸子就是鸡毛掸子。我家的算盘都是红木的,也算结实,但坏在我身上的就不下十把。我一挨打就逃到乡下去,十天半月不回家,一回来,又是一顿打。宛玉,你以前不是问我是不是小时候淘气才不好好念书的吗?其实是被打得没工夫念书。旧式教育是要不得,这次回去,我想办一个学校,英国式的,招收本乡本镇的孩子去上学,不收学费,专学西洋学科,有出类拔萃的,再送到英法来留学。我看乔治乔冶两个就学得很好,霜霜也不差。会画画会唱歌会弹琴,还有跑步体操健身的课目,一个个脸上都是朝气,看着都让人高兴。”
乔之珩大感兴趣,道:“妹丈这个主意好,你办学校,我来请教师,我们两个联手,把吴镇的教育办起来。办学校的资金我们两人一人出一半,校址嘛,乔家的空房子多得很,腾几间出来就行了。”
吴菊人点头道:“大哥也有意,那就更好了。不过你既然捐出了校舍,资金就我一人来好了。我商行里的布匹茶叶哪一项不是出自本乡本镇,也该回报些了。”
秋露道:“你这些年寄给同盟会的银子也有几万两了,要说回报,早回报了。留些给霜霜,不好吗?”
吴菊人道:“寄给同盟会的是为了推翻帝制,建立共和,什么时候成功还不知道,吴镇的人要得到实际的好处,遥遥无期。我离开家乡这么多年,能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吧。霜霜嘛,宛玉的陪嫁分她一半,就足够她体面了。”
秋露对紫菀笑道:“听见没有,连你的嫁妆都算计进去了。”
紫菀却不笑,把手盖在吴菊人手上,道:“就算把我的头油都放进去,能助你成事,也无不可。”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乔之珩和秋露看看这两人,再互望一眼,耸耸肩头,无话可说。
打完牌,吴菊人就不见了,秋露问紫菀,紫菀笑而不言。到晚上吃饭时,三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坐在餐厅里,就见吴菊人端着一只大号汤盬从餐厅厨房里出来,把盬子放在餐桌上,揭开盖子,道:“宛玉的长寿面,大家都来吃。”用挟甜点的大夹子把面分盛在七只深底汤盘里,又用长柄汤勺舀上面汤,第一碗先给紫菀,挨下来是秋露、乔之珩,再是三个孩子,最后才是自己的。
秋露看着汤盘里的菊苣芦笋虾仁面,菊苣淡黄,芦笋碧绿,虾仁粉红,面条细滑,上面还撒得有切得极细的法香,惊讶地道:“哪里来的?这法国厨子会做这种切面?”
紫菀笑道:“他做的。每年我过生日,他都要给我做一碗长寿面。我本来不爱吃面,但他做的面,我全吃下。”欠身在吴菊人脸上吻一下,道:“多谢三哥。”
吴菊人道:“船上菜蔬不多,又都是朝鲜蓟洋白菜之类的,我倒想给你做一碗雪菜肉丝竹笋面,可惜弄不到材料。还好马上就要到家了,回家尽有得吃。”
秋露用叉子卷了面条吃一口,又问:“那这面呢?”
吴菊人道:“厨房有的是面粉,我问厨师要了两磅,再加几个鸡蛋,和在一起揉匀了擀开来,再切细煮熟就行了。一年到头吃西餐,生日总要让宛玉吃上一碗中国的面条。”
紫菀道:“三哥,你跟厨房混得这么熟,快跟你的伙计阿陈差不多了。”
吴菊人谦道:“我哪里比得上他,要真是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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