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红妆》第62章


没有刺裂的皮条,丝滑的绸缎是火红的颜色,银白色的光亮照着头顶红红的灯笼,大大地双“喜”像成双的鸟儿,一对,两对…无数对,不顾凛冽的月光,不顾世俗的嫉妒,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牵连在一起,仿佛是梦中所见,他牵着晋辰的手从眼前走过,踩着火红的绸缎,路过一个个灯笼,惹得灯笼上鸟儿羡慕…
心像压了石块,不仅是喘不过气,那石块上俨然有千万颗铁钉,硬生生地插进身体,疼痛被莫名地堵在喉咙里,她呼吸不过,只能不断地咳嗽,希望把钉子吐出来,身子来回震荡,她只觉脑袋混混胀胀,站立不稳,不得不倚着墙干呕,心被抽空后,她疲惫地滑落在地上,头靠着墙,迫切地喘息。
纯净玉洁的来时路洒满了银色光亮,召唤着她。
手划着白色的墙壁,脑海里浮现着她与他的曾经,无数个月光娇柔的晚上,静谧的荷塘边,他陪着她听风声水声荷叶的翻动声,无数个细雨滴落的时刻,他拥着她站在玻璃窗前,听不见雨声,眼里满是玻璃上倒影的他…
醒来的瞬间,以为那不过是场噩梦,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
突然胳膊被人抓了住,顺势一扯,她晕晕乎乎转了个圈,稳了下来,对上那张冷峻的脸,晋良?!
他满眼怒气,冷笑着说“你不是要去见林博文吗?”
见林博文干什么呢?
让他在婚宴上丢下晋辰,跟自己私奔?
那是戏剧,那不是现实生活,戏剧都是强加给现实生活不可能实现的梦,她懂。
她痴痴地望着地面,忽地笑了,“我认识的林博文不在江城,他在嘉渝镇”
他甩开她的手,狠狠地说,“这世上只有一个林博文,他忘恩负义,不顾兄弟情谊,处处置我于死地,他处心积虑,厚颜无耻地夺取司令之位,他又不择手段,为谋求更大的权力,不惜娶晋辰为妻,你以为这灯笼为谁而挂,你以为这绸缎为谁而红,全是他,为你日思夜想的林博文,从他打算夺着天下开始,早决定抛弃你了”
只闻得寂静的夜色里清脆的巴掌声。
她握着火辣的掌心,吞咽着克制着眼眶里潮涌的泪,与他怒不可遏的目光对峙着。
许久。
他猛地紧住她的双手,一个回旋把她抵在墙上,死死按住她的胳膊,顺势堵上她的嘴。扯不动手臂,她的脚不停乱踢,脸躲来躲去,却躲不过他的亲吻,最后手麻痹地没有一丝力气,她只能默默地流着泪,任由他胡来。
感觉不到她的挣扎,他停了住,看她眼泪汩汩地冒了出来,人却是压抑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心痛极了,抚着她的脸,满是轻柔怜惜,酸酸地口吻,“晚茹,对不起”
她依旧沉默着,不想搭理他,径直转过身躲开他的手,扶着墙,走向无边无际的白银。
他惊醒了般忙从身后搂住她,喃喃地说,“晚茹,我爱你。在樊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些不见你的日子,自己有多想你,你从樊城离开,我像疯了一样赶往昌平,丢下一切赶往嘉渝镇,我真的害怕,若是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办?哪怕是远远地站着,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是心满意足的。晚茹,你忘记他吧!我会给你平静平淡的幸福,没有争夺杀戮,我会陪你走完这一生,只有我们两个,简简单单地一辈子”
她没有回答,没有挣扎,瘫靠在他的怀里。
晚上。
她一直握着他的手,昏昏迷迷地唤着“博文,你别走”。
每一声都重敲着他的心扉,震荡的回音对他简直是双重的折磨。终于,他坚持不住,安排了丫头看守,独自去了书房。
月光穿过轩窗,洒满西楼。
他疲惫地靠在长椅上,两眼盯着书架,痴傻了般。
躺在床上一整天。
丫头过来唤了好几声,“小姐,喝口水吧”“小姐,吃些东西吧”,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头顶的黄色帷帐,茫然不知的神色。以为是饭菜不合口味,或者过于油腻,丫头告诉了少爷,少爷冷着脸,亦是不愿理睬的样子,说,不要吵他,她自己安排。
听说城里最近新开张的蔡林记的桂花糕是全国一绝,丫头大早排了队,捧着热腾腾地糕点回了家。怕小姐汤坏了手,一时找不到托盘,只到书房翻找书册,看到书桌下面一打过期的旧报纸,随手抽了一份,拿到卧室里,垫在糕点下面。
闻到熟悉的桂花清香,她终于有了反应,撇过脸盯着丫头的手。
桂花糕?嘉渝镇的桂花糕?博文最爱吃的桂花糕。
她支撑着身子欲坐起来,丫头忙丢了糕点搀扶,见她痴痴地望着桌子,丫头笑了笑,递了过来,说,“小姐,这是桂花糕,听说味道很不错”
她接糕点的手忽地转向了报纸,丫头惊讶地拿走桂花糕,却见得报纸在颤抖的手中嗤嗤作响。
自左到右,报纸满是整幅黑体大字,“林博文总司令与张元帅之女情投意合喜结连理”,旁边配了两人的结婚照片,林博文笔挺的白色衬衣配着黑色的西装,张晋辰头上披着白色的丝纱,面露微笑。照片的下面是两行小字,这一对璧人经历十年的风雨终于携手共患,愿他们这一生“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文章里介绍了两人的相遇相识相爱,仿佛新郎活了三十年,就是等待着新娘长大成人,仿佛新娘一出生便注定成为他今生的妻子。字里行间写尽了他对新娘的情,是绵绵如流水,终日不断,写尽了他对新娘的痴,是纵有弱水三千,只取她一瓢而饮。历数古代帝王将相,秦王汉武,谁有他这般情深意重?
文章的最后,用了八个字作结,“吾妻晋辰,吾爱终生”
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不便不正落在了最后一句话上,鲜血霎时弥散开去,活活将八个字燃成了“吾妻晚茹,吾爱终生”
相思尽处天涯月(13)
依然记得,他写下这几个字时伤了右手,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刺入心扉的疼痛;依然记得,这八个大字是配着她的画像,后面跟着他的印章,当时她竟以为有印章为证,有画像为证,他逃不掉对她一辈子的爱。
原来,只要换了名字,所有的都会不一样。
她可以躲起来欺骗自己,他娶晋辰是另有苦衷,嘉渝镇的林博文依旧爱的是她,可这八个字怎么解释?这整版的写实怎么解释?
“吾妻晋辰,吾爱终生”
多可笑的承诺。
东瀛?
送她去了东瀛,便见不到这场名震天下的婚礼,读不到这种惊世骇俗的爱情,便不会乱跑出来,丢人现眼,手捏着报纸质问他,对她曾经的承诺有几分真假。
杨芝茹是谁, 她只是文工团名不见经传的配角,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绝世的才貌,她凭什么去质问?她凭什么嫁给林博文,凭什么敲开林家的大门?凭爱,凭她一厢情愿的爱,凭她怀了林家的子孙后代?
多可悲的借口。
也许,当她挺着肚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不屑一顾,会翘起他的嘴角,会搂着她的新婚妻子反问她,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她手蒙着脸,深埋进被子里,双肩剧烈颤抖着,想流泪,想冲走眼前的一切,眼眶里什么都没有,心里的泪早已干涸了,只剩下淡淡的笑,她只能够淡淡的笑。
丫头惊叫一声,吓得不知所措,奔出房间,口中连连大呼“快来人”
楼下的张晋良听到呼声,几乎是两步跨上阶梯,瞧着房间里的一幕,眉头不由拧成了“川”字,走了过去,踩在飘落的报纸上,版头过了期的时间映入眼帘,他顿时明白了什么。
“晚茹”
他温柔地唤了一声,得不到回答,只好轻柔扶起她的肩,她嘴角边鲜红的血迹仿佛是红岩烈火瞬间燃烧起来,冲天的火焰霎时灼伤他的眼,炙烤着他的心,恍惚中见到地上的报纸早已浸透着殷红,不禁打了个冷颤,正欲伸手拭擦,被她有气无力地推了开,我没事。
她下床自己寻了帕子,梳洗了一番。地上的报纸已被丫头拾起来,清扫干净。而桌上的桂花糕依旧热气腾腾,冒着鲜味。她禁不住拿了一块,尝了尝,继而是第二块,第三块…张晋良吩咐完丫头找来医生,回头见她一言不发,只顾吃着点心,倒了杯白开水递到她面前。她淡淡一笑,低头道了谢。
她看了那份报纸,她应该是伤透了心…
盯着环绕杯子的芊芊手指,他情不自禁捂了住,她微微一愣,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随之拿了开,简单的小动作像是朋友间的互相安慰,她淡然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不是躲着他,亦不是拒绝他,只是客客气气地举止,恭恭敬敬地谢谢,仿佛对着平日里熟悉的陌生人,不是冷,不是温,是没有任何感情,哪怕是恨着他?
他忍不住怜惜地唤了一声,“晚茹”
“晋良,那份报纸你藏了很久吧!”他嘴?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