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晾晒》第8章


这时候,黑蛋彻底相信我身怀绝技了,他到死都没有弄清我究竟有多少造化。
那些乡下人都是有过很多经历的人,能伸能屈能硬能软,看到这个局面,一个男人就对黑蛋说:“你看你看,玩笑着玩笑着,怎么就当真动手了呢?赶快过秤、过秤,早晨的时间能经得起磨蹭?”
黑蛋自然也不再追究了,他毕竟要卖自己的货,于是也催促我赶快过秤,那女人就把半截木棒甩出很远,把看热闹的人惊得四散。
经过这么一个折腾,黑蛋心里踏实了很多,那些乡下人拉着货走的时候,黑蛋特意提醒他们一个月后,准时把剩下的另一半货款付清。
“你们不准时送来,我们只好去家里要了。”黑蛋笑着说。
“你怎么也学得婆婆妈妈的?我们啥时候赖过账?”一个乡下男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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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走过后,下面乱乎乎没顾得上收拾,黑蛋就喊我上楼吃早饭,他像过节一样高兴,拿了啤酒让我喝,大概想到大清早对我发的那通脾气,便有些歉意,婉转地解释,说生意人最重要的是买卖,最高兴的是把手里的货卖了个好价钱。看样子黑蛋并不是像他表现出的无所谓的心态,也是急于把手里的货抛出去,而且这次的交易一定比较满意。这批货是他去年冬天从内蒙古发回来的,一直放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个好行市,把货处理后周转了资金,去做别的生意。
白猫也显得很高兴,毕竟是卖了货,而且在刚才的那场纠纷中,我们扬眉吐气了,因此她对我的温度明显上升。
“喝一点,喝一点,今天没有啥事情,喝多了酒睡嘛。”她给我倒满啤酒,又对黑蛋说,“那些人,真是欺软怕硬,没有秦林,今儿说不准出什么事了。”
“主要是那女的,好像是他们几个人的老板?”我问黑蛋。
“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几个人根本不是一伙的,是一个村子的,他们一起把货买回去再分配,那个女的干这行当最早,经验就多一些。”
“她想一棒子要了我的命。”我说。
黑蛋端起啤酒跟我碰杯,说:“阿林,你就在我这儿干了,原来讲好的工资是500,给你长到800,行吧?”
白猫也倒了一杯啤酒,一脸的愉悦感,轻轻一笑,迷人得很。“还800干啥,干脆凑个整数。”她说着把杯子举了举,要我一口把一杯酒喝干,我无法推辞,照做了。“胳膊没事了?”她看着我,很关切的样子。我把胳膊露出来给她看,胳膊红肿了一片,她问是不是需要用酒精擦一擦,我摇摇头,她就眯缝着眼睛看着我,看我的脸,看我的嘴唇,看我的胸脯,像是回忆什么似的。
我被她看得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黑蛋,黑蛋嘿嘿地笑,说:“我老婆被你迷住了,你那两下子像电影镜头里的动做,电影里的动做都是假的,你是真功夫。”
黑蛋反复问我怎么学的跟谁学的,学了多少年,我只能说是祖传。
“货卖完了,今天没有事情,你给我讲讲你干爹为啥把未婚妻杀了?”白猫忽然想起这个问题,说,“怎么杀的?”
黑蛋建议以后再讲这件事情,他准备吃完饭带我去打麻将,“你跟我去,你会打麻将吧?”黑蛋听说我还不太会打麻将,很惋惜地摇头,“要学要学,很好学,我是高手,有一天我不想跑生意了,就专门打麻将,足可以养家糊口。”
他说着的时候,白猫就用眼瞪他,说:“你天天晚上打麻将还没打够?现在白天也要打了,你以为那是啥正经事情。”
我告诉他们今天自己要去办件事情,帮助一个朋友寻找父亲,并趁机又向黑蛋提出预付一个月工资的事。黑蛋很痛快地答应了,当场点了一千块给我,问我那个朋友怎么和父亲失散的。我当然不能完全告诉他真实情况,隐瞒了杨洋的身份和我跟杨洋的关系。
黑蛋觉得没有多少希望,这个城市这么大,即使登了报纸也没有用,说:“她的父母不一定看报纸,她父母周围的人不一定知道内情,我敢说,她父母不会告诉别人,说他们曾经有个女儿送给了人。”
白猫说:“她的父亲不一定就在这个城市里,很可能在下面的哪一个县城。”
我觉得黑蛋和白猫说得都有道理,不过我总得去做这件事情。
黑蛋吃完饭,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透过敞开的大阳台,拥挤在走廊和房间的门前,暖融融的。春天的太阳很容使人产生懒惰和困倦,黑蛋从饭桌站起来打了个呵欠。昨天晚上打麻将很晚才回来,今天早晨被买货的乡下人早早地吵醒了,“你去满世界找吧,我要睡一会儿了,你还不如跟我睡一会儿,晚上咱们打麻将去。”黑蛋站起来,去里屋看看他的宝贝儿子,儿子早晨醒过一会儿,喝了一瓶奶,现在又睡着了,他就挨着儿子倒下去。
我还有半杯啤酒没有喝完,黑蛋一走,我似乎也必须离开了,于是仓促地喝了啤酒,站起来。
“你可以给我讲一会儿你干爹的事再走,你说呢?”白猫看着我,似乎知道我肯定会满足她的要求,坐在那里拉出一副认真听的架式。
我只好又坐下来,这是不能拒绝的,除非你别看她的眼睛。但是我看了,看了她的眼睛就无法拒绝。
唉,其实我是一个很多情的男人了,尤其在我这个年龄上,是很容易情感泛滥的,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没有什么可讲的。”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该从什么地方讲起,我当然希望自己的讲述能吸引她,感动她,我征求她的意见说,“是不是从头讲起?从头讲起时间太长了。”
她点点头,说:“要从头讲的,我刚才给你长了200块钱的工资,你应该为我耗费一些时间。”
“这倒是,不过你再也不要给我长了,我担心你再给我长200块,我就成了你的狗腿子了。”
她的脸突然红了,故意拉着脸说:“快讲吧,我要你当狗腿子!”
我又倒了一些啤酒,说:“我干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懒汉,也不仅懒惰,还小偷小摸的,村里的干部拿他没办法,时间长了,我干爹就有了一套小偷小摸的经验。没有实行责任制的时候,我干爹从来不到生产队劳动,没有认真学过种地的本领,整天只想着哪里有可以偷取的东西。他的屋子后面,是生产队的仓库,当中隔了一排房子。一年的秋后,生产队在仓库存放了一囤子花生米,后来仓库保管员发现花生米少了,报告给生产队长,队长带着人察看了里仓库的门窗,本来是怀疑我干爹满仓干的,但是门窗没有任何挪动的迹象,队长感到疑惑,就怀疑是保管员监守自盗,又加了一把锁,队长和保管员分别拿着两把锁的钥匙。然而花生米仍旧一天天减少,队长和保管员都很奇怪,两个人商量了一个办法,把保管员锁进了仓库里,白天晚上吃睡在里面。保管员睡在里面的当天晚上,就感觉储存花生米的囤子里有响声,爬到上面看下去,就看到花生米一节一节地向下缩,保管员感到很恐惧,一晚上没敢合眼。第二天,队长带着人来察看,决定把囤子移开看个究竟。他们把花生米搬出囤子,然后把囤子挪动位置,就发现囤子下面有个手脖子粗的洞,里面塞满了花生米。‘狗日的老鼠!’队长骂着,命令人挖掘,要把老鼠洞挖出来,他们估计老鼠洞里至少藏了二百斤花生米。挖到地下五尺深的时候,花生米不见了,挖出一根塞在洞口的木头棒子,把木头棒子拔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了不得,下面是一个能容下一人的洞子,而且洞子是从仓库的墙基穿出去的,究竟有多深多长,说不清。挖掘工作停下来,谁都有点害怕了,队长让谁下去挖谁都不干,当时我干爹满仓也在观看,这时候满仓突然说自己实在不敢看下去了,撒腿跑回家。我干爹一跑,更没有人下去冒险了,有人建议朝洞里放水,里面的动物遇见了水肯定要跑出来。队长就像《地道战》里的日本小队长似的,指挥人把一桶又一桶的水注入洞内,三十桶水注进去,没有任何动静,就改变方法,把洞子塞进去麦秸草,浇上柴油点燃,用浓烟熏,熏了一刻钟,仓库外面看热闹的人突然惊叫:‘着火了着火了!’”
白猫的儿子醒了,哭闹起来,白猫急忙站起来去里屋抱出了孩子,撩起了衣服就要给孩子吃奶,“你说你的。”她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在我面前撩起衣服露出胖嘟嘟的奶子很不应该,于是急忙把奶头从孩子嘴里拽出来,孩子就又“哇哇”哭。其实她已经给孩子戒了奶,只是在仓促中为了尽快让孩子停止哭声,才把奶头塞进孩子嘴里,堵住他的哭叫,没想到面前有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野小子,正用贪婪的目光吮吸着她裸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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