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第133章


她说不是,“我只是有些稀奇罢了。”一面说,一面仔细端详他的脸,“官家,你同先帝长得像么?”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仔细回忆了下先帝的长相,答得模棱两可,“上半截长得像先帝,下半截长得像我孃孃。”
她说那就好,“据说太后年轻时仰慕我爹爹,我心里怕,怕我们是兄妹。”
他目瞪口呆,“你疯了不成!”
她忙上去抱了他的胳膊,“我口无遮拦,官家不要生气。”揉了揉肚子,憨笑起来,“又饿了,去厨司找点好吃的……官家与我做炙肉罢。”
☆、第86章 
郭太后抖出来的这段往事;确实令两个人很觉诧异。今上蹲在灶前,通条上叉着肉;烤了一会儿便回头看她;“娘子?”
她嗯了声,坐在杌子上舔唇苦等,“熟了罢?”
他把肉抽出来,拿筷子捅了捅;“还差点火候,生肉吃坏肚子……你先前说太后与你爹爹如何?”
她坐在灶膛前,火光掬了满怀;看他一眼;慢吞吞道:“我爹爹和孃孃以前行走禁庭;专为宫中妃嫔调制香料。彼时结识了太后,生出许多恩怨纠葛来……熟了罢?”
她现在犯馋;话也无心说;他只好大力扇起蒲扇来,把火苗撩得高高的。她看了拍掌;“这样熟得快。”一面审视他的脸;笑着挨过去一些;“难道官家真的担心你我是兄妹?”
他白了她一眼,“说什么浑话!你爹娘同太后相识时你多大?”
她说:“我在我孃孃肚子里,和菡萏一样。”她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菡萏,自认为男女都可用。官家嫌弃菡萏太女气,万一是男孩,怕皇嗣以后觉得丢面子,她却不以为然,难道都像他一样叫得意才好么?反正孩子在她肚子里,她做主。几天下来他发现无力扭转,只得默认了。
“同菡萏一样?两个月大?”他以一种无药可救的眼神打量她,“我比你大了七岁,我出生时太后和你爹爹还未相识,你说会不会是兄妹?”
她这才想起来,长长哦了声,“我险些忘了……”
他终于逮住了机会以牙还牙,“所以怀孕的女人都会变笨,这话说得没错。”
她不依了,浑身扭动起来,扭得像蛇一样,“哪里来的谬论,我不相信!我只是忘了,一心在炙肉上罢了。”一壁说,一壁探过头来看,“嗳呀好了没有?你到底会不会烤!”
这 种事本来就很难为他,他是皇帝,又不是厨子。过去的二十多年几乎是衣来伸手,比她好不了多少。现在怀着孕的娘子要吃这要吃那,这个刚刚经受过战火的地方没 有现成的,不得不捞起袖子亲自下厨罢了,她还那么嫌弃他。他心里有点酸涩,嘴上应着:“快好了……上辈子欠你的。”
她很不服气,“有本事你自己生孩子。”
果然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他把通条抽出来,拿刀削了外面一层焦炭,里面的肉是极鲜美的,滋滋流着油。他说:“上外头去吧,里面烟多,别呛着了。”
她欢欢喜喜跟他出去,两个人在回廊的栏杆上坐了下来。他把肉一片一片割好了喂她,“这种炙烤的东西少吃些,吃多了不消化。”
她说不要紧,“反正吃完了会吐。”
他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可也为此更加的感激她。别人孕吐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只有她,吐归吐,吃还是要吃的。大概心里也知道孩子之前受了不少罪,现在一心要作养他吧!
他替她擦了擦嘴角,“好吃么?”
她连连点头,“官家真是全才,会钓鱼,还会做炙肉。”想起那次延福宫捧回来的长生,便问还在不在,有没有被人吃了。
“你 的鱼,谁敢吃?放心吧,秦让伺候着呢,回去看,必定又肥一圈。”他手里摆动着通条,放眼望远方,还在回味先前的话。难怪那时他入建安,太后特意吩咐他去李 宅探望,回去后又多番询问她爹爹近况,原来是有旧情在。老辈里的故事也甚精彩,爱情这种东西真是个奇妙的存在,她爱着他,他又爱着她。得不到,心心念念惦 记一辈子。
“可能是宿命。”他空泛地笑着,转过视线来看她,“太后对你爹爹有情,如今我又对你有情,一定是上天注定的。还好我没有错过,有你在我身边,我比太后幸运。”
她唔了声,抽不出空回应他,翘起油腻的嘴,示意他来亲亲。
他这人爱干净,左看右看,那红艳艳的嘴唇在太阳底下油光可鉴。勉强下嘴亲了一口,她捏起一片肉,霸道塞了过去。
她又开始惆怅,钺军攻城时火器乱撞,不知李宅还在不在,“没有机会回瓦坊,真可惜。那宅子是我公公(曾祖父)手里传下来的,已经有上百年了。”
他说宅子还在,“已经命人打探过了,重写了块匾额,改称李皇后宅。眼下大局刚定,人心浮动,贸然出去恐怕有危险,所以到了家门前也回不去。”
她 低下头想了想,“回不去就回不去吧,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可以安居的家乡。”言罢笑起来,“我们这一路走来,同我编的那出傀儡戏有些像,分开了,你又找到了 我。如果照着你的故事来,现在应该到公主病故的桥段了罢?公主死了,死前未和单于再相见。单于独活三十年,崩于山丘之上……真是个辛酸的故事。”
他忙道:“那是我胡乱编的,因为一直不相信有爱情,常常感到很悲观。”
“那眼下呢?”她矮着身子凑到他胸前,抬头仰望他,“现在还会悲观么?”
“当 然不。”他捏着她尖尖的下巴,骄傲地挺了挺胸,“现在自信得很。我的命运靠自己把握,只要我愿意,没有办不到的事。我要横扫寰宇,俯治天下。然后扩建禁庭, 为你造一座行宫。还要有儿有女,同你生很多孩子。”他站起来,挥了挥手,“我的儿子将来要令万国来朝,他是守成之君,不必经历战火,但自有他的铁腕。他儒 雅谦和,有所有明君都具备的优点。他还会娶一位心爱的娘子,就同他爹爹一样。”
她坐在廊上,笑得眼睛弯如新月,踢踏着双脚看他演讲。一代霸主,即便白日梦,做起来也像模像样。她在一旁附和着,“说得对,我们的菡萏会定鼎中原,开创万世基业!”
两个人一吹一唱,觉得盛世就在眼前,仿佛看见菡萏穿着冕服泰山封禅的样子,满足异常,一生别无所求了。
他过来抱她,脸上泛着红光,“皇后,我真高兴。”
她微笑看着他,“我也很高兴,只是希望回到汴梁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平平安安让我生下孩子,天天和你在一起。”
他吻她的额头,“那么多的风雨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波折难得倒我们?不过回宫后要整顿宫务,诸如那些香药师之类的,全都撵出去。还有天章、宝文、龙图三阁……宫墙加高,边门封死,禁中只能留阉人,否则早晚要出事。”
她怔怔看他,“你是在隐射我爹爹么?我爹爹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说不是,赔笑道:“我独宠皇后一人,只怕那些嫔妃耐不住寂寞。”
她站在那里,无限怅惘的样子,“禁中有二三十位娘子,官家的病症好不了,她们就要可怜一辈子。你可想过将她们放出去?”
他说:“放出去她们就没有活路了,皇帝的女人,谁敢再娶?到时候爹娘不亲,兄弟排挤,最后只能入道。让她们留在禁中吧,我也需要这些挡箭牌,免得众臣再力谏扩充后宫,我没有那个精力去应对他们。”
在厨司蹉跎了半日,傍晚时分才回乾和殿。果然像先前说的那样,她蹲在道旁吐了个干净。吐过之后就不行了,人怏怏的,赖在他背上,让他背回了前朝。
他的领中有幽香,是苏合的味道,闻着简直犯困。她半寐半醒间感觉他上了台阶,乌舄的鞋底擦过金砖,有清脆短促的声响。到殿中把她安置在榻上,她听见录景叫了声官家,然后就没有声响了,想是他怕吵醒她,上前殿说话去了。
录景愁眉苦脸,压声道:“适才选德殿传话来,建帝悬梁了。”
他猛然吃了一惊,“死了?”
录景道没有,“幸好发现及时,被人救下来了。”
他往后殿看了眼,“皇后睡下了,别惊醒她。你在寝宫伺候,我过去看看。”
录景忙却行退到殿门前,“臣传元将军来,陪官家一同前往。”
毕竟是她同母的弟弟,出了事不能不过问。他去了,到那里时天将黑,入殿看,建帝卧在床上,面色灰败,两眼无神。郭太后坐在他床沿,一条手绢抹得稀湿。见了他,瞬间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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