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时代--王小波》-王小波-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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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以为挨了鞭子之后所有的事就算结了呢,现在知道没这么简单。上级让我谈受鞭刑的认识,谈好了再出院。我觉得这事很古怪,住院是因为我有伤,现在我拄着棍能走路了,还住在医院里干什么。有什么要谈的,等我上了班再谈也可。上级说:这里条件很好嘛,你为什么要出院?我说我想上班。他们就说:我们认为你不必上班,就住在医院里吧。因为他认为这是对你好,所以就不听你申辩,只有对你坏时才让你申辩,但是申辩又没有用。
我说我要出院想上班是真的,虽然听上去有点难以想象。我听说我前妻辞掉了市府的位子,回技术部工作了,像这样的事近十年不曾有过一起,但是现在每天都有好几十起。虽然领导上没让她当常务副部长,但是部里人叫她老大姐。这使我发了疯地想出院回到部里去。这个鬼医院不准探视,也逃不出去,比监狱还监狱。我对数盲说,你们是不是想等我养好了再抽几鞭子?不要拖拖拉拉,现在就抽好了。他们说绝不是的,只是要请我谈谈认识。我已经谈过了(上一节就是),以为他们看到那样的认识会把我放出去。数盲说,那样认识是不行的,还要再进一步。他妈的,不知往哪里进。说实在的,挨了一顿鞭子,我对世界的认识是进了一步,但是我知道把它来不是很恰当,尤其是谈给数盲去听。
数盲们一会儿说我受刑表现很好,一会儿又说,应该再抽我几鞭子才好,简直把人搞糊涂了。他们说我表现好,我就说:谢谢。他们说要再抽我,我就问:什么时候抽?他们目瞪口呆,接不下话茬。这说明这些话都不是认真说的,换言之,是废话。至于蓝毛衣是表现,他们一致认为是恶劣之极,但是谁也不说要抽她。据说有几位数盲看抽她时发了心脏病,这是她裸露身体受鞭之过。这件事不足为奇,他们想看到的是抽我。蓝毛衣是另一个节目,不是给他们看的——放错频道了。
女之鞭刑时必须要露出肉体,但是电视上不能有女人的肉体,这是个两难命题。所以听说现在有了这样一种做法:在受刑前,先在她身上涂一层迷彩,涂得哪是乳房,哪是屁股,全都看不出来。但是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涂了迷彩后,她在哪里也看不大清。所以现在进口了热像仪供掌鞭人使用。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热像仪上看不清谁是谁,除此之外,车把式也不够聪明,操作不了热像仪,所以经常把警卫打着,但是这个问题已经很小了。
至于我表现不好的地方,是当众亲吻了蓝毛衣的乳房。我的态度是,反正亲都亲过了,你看怎么办吧。我的认识就是这样的。顺便再说一句:数盲们把我除名了,我现在不是老大哥了。现在让我谈认识,谈好了放我出国。但我一点也不想出国。既不在技术部工作,也不是老大哥,我还出国干什么。
他们让蓝毛衣出院了,理由是她表现不好,还比了她延长实习期的处分。这对她没有什么,我看她乐意在技术部里干,但是对我就很严重。我现在被转到一个单间里,除了送饭的老太太,谁也不让进来。假如蓝毛衣在,她会打进来,我还能有人说说话。现在除了拿录音机来听我认识的数盲,我谁也见不着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种经历,所以我脾气变得很坏。
有位数盲对我说:你想想,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我们又为什么把你从技术部除名?我说实话:我不知道。和我拐弯抹角地说话是没有用的,除非你是想露一手幽默感。但是众所周知,数盲没有幽默感。等他走了以后,我想:他这不是暗示我得了数盲症吧?假如是这样,这小子就有了幽默感啦。
3
在X架上,最能感觉自己是个造型艺术家,有丰富的空间想象力。比方说,有一鞭是斜着下来的,你马上变成两块硬面锅盔,或者是cheese cake,对接在一起。假如有鞭横着抽在腰眼上,就会觉得上半身冲天而起,自己有四米多高。假如鞭子是竖直地抽下来,你就会觉得自己像含露的芙蓉,冉冉开放。每一鞭的感觉都不一样,这是因为每一鞭都换个把式,每个把式鞭打的概念都不一样——一样的是他们都是农村来的,痛恨我们,说我们在城里吃的好住的好,不好好干活还闹事,就是该揍——疼痛也在变化,一开始像个硕大的章鱼,紧紧吸在胸前,后来就变得轻飘飘,像个幽灵,像一缕黑烟。到了这个程度,就快不行了。我这样说,数盲们本该很高兴。但是他们不高兴——这些比方他们听不懂。
蓝毛衣挨抽的感觉肯定和我大不一样。本来该抽脊梁,却常常歪到屁股上。因为这个缘故,受刑之后刚把她放下来,她就冲到车把式面前,挨个儿啐人家,一连啐了三个人,才晕死过去,被人抬走了。年轻人就是身体好。我被放开时,像水银一样往地上出溜,就地抢救了一阵,才能爬起来。这就是我挨抽的认识,可以断言,不是数盲爱听的那种。
以下的认识,数盲们大概也不爱听。而我这样谈,是因为我已经烦透了。当我露出一身骨头,站到台上向大家致意时,有一种投错胎转错世的感觉。假设有位数盲光着脊梁腆着大肚子到了台上,低头找不到肚脐眼,也会有这种感觉,因为谁生下来也不是为了挨鞭子呀。后来人家用皮绳捆着我手腕往架子上吊(那帮家伙手真狠,把我下巴颏撞破了)让我的光板胸膛体会到X形架的厚重和蓝毛衣的体温,这时候我抬着头看到头顶棕黄色的烟云——万籁无声。此时在我视野里,只有一个血迹斑斑的X开架的上半部,还有楔形黄色的天空,万籁无声,还有背上冷嗖嗖的,时间停住了。你说这是在干吗呢?我不知别人会怎么想,反正我此生体验到的一切荒诞,在此时达到了顶峰。
数盲们说,我们花了宝贵的外汇进口了鞭子,开了万人大会向全国转播,市长副市长都讲了话,难首,就是为了让你体会到这些?这是巧妙的发问,但也属于我此生体会到的长吁短叹荒诞中的一种。所谓外汇、万人大会等等,都是为了铺垫数盲们的殷切期望和拳拳爱心,而我,渺小的王二,怎敢不感动?我的回答是:你不妨把我想象得更渺小,就说我是个分子,物理学证明,分子有分子的轨道——假如说我不配,那就说我是个原子,原子也有轨道,更小的东西更有轨道,凡是东西必有轨道——你去把你的期望和爱心投到分子上面,看看可能把它从轨道上移动分毫?不管怎么说,挨鞭子的是我,认识是我的事。我的认识还没说完呢。我主,此生体会到的一切荒诞,都在鞭刑架上达到了顶峰。这就是说,我觉得一切都不对头。不是一般的不对头,而是彻头彻尾的不对头。
数盲们要我说明什么叫不对头,我能想到的一切比方都和数学有关,比方说你在证一道数学题,证出了一些触目惊心的结论:三角形内角和有720度、四方形是圆的等等;此时就会觉得不以头。但是数盲早把数学全忘了,所以就说不明白。这件事说明会讲话不等于会思维。数盲们作大报告,就如坐在马桶上放松括约肌,思维根本来不及。事实上思维就是分辨对头和不对头,而数盲就是学会了如何作报告而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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