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by 柴静》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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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那也是夏天。晚上上班的路上,细细碎碎地下起了雨,等到深夜下了节目,雨已经大了,匆忙下了楼向右一拐,忽然有个人迎上来,犹疑地叫我的名字,我怔了一下,借着一线灯光看见他身着军装才安下心来。他那么大的个子,脸却很稚气。期期艾艾地说他是国防科大的学生,就要毕业了,来看看我,是几年来的心愿。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将手里的伞移过去给他遮雨,他马上后退了几步:“不不,不用,我走了。”
我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转身欲走,他气喘吁吁又跑回来,脸涨得通红,从裤兜里掏出一只火柴盒交给我,并拢双脚“刷”地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
那只火柴盒里装的是一只小乌龟,硬壳绿背的巴西水龟,我在透明的大啤酒杯里养了它很久。那年冬天很冷,小龟贪恋人的温暖,每每要伏在我掌心才肯蜷起四肢沉沉睡去,这是我收到的最可爱的礼物。
春节回家过年时,同事转寄给我一封信,是从西藏寄来的。我在炉火边拆开细读,信中写道:“那天夜里你没有问我毕业后去哪里,我也没有告诉你,我选择的是遥远的雪域高原。这里人迹罕至,十分寒冷。有一夜出去巡哨,看着月光下连绵起伏的雪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你的节目里说,‘人的存在犹如电光石火’。”
远处忽然传来鞭炮的脆响,我顿了顿,继续看下去,“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用生命去护卫……那只小龟可好?它很怕冷,所以把它留给你,是去年生日那天路过教育街市场时捡到的,也是同一天,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你的节目,我一直认为,这都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膝边的炉火渐渐升起来,给严寒的世界增添一点暖意。水仙已经开了两朵,满室清香。
与子成说
下午4点30分,行李都收拾好了,一只小皮箱,倚在墙角上。满地淡淡的斜阳。从5楼的窗子望出去,浅青的远山起伏不定,秋意已经深了。
3年前开始做《夜色温柔》,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抱了满怀的书,唱片和信,直播间里雪亮的大灯当头照着,人生紧锣密鼓正要登场,满心孜孜的喜悦,说不尽的嘈嘈切切的心事。下了节目秋凉的深夜,街角上低低地挂着一轮大而圆的黄月亮,想起刚才节目片头里说“夜深闻私语,月落如金盆,”忍不住要微笑。
不知道别人怎样,我爱听广播是因为那里热闹的人声——喜悦的,焦愁的,疲乏的……絮絮不休。我喜欢那种写实的空气,“此中有人,呼之欲出”,唤起人浓郁的亲切感。尽管那些声音此起彼落各不相干,然而嘈杂混沌里,偶尔也有让人心明眼亮的一刹那——一段缓缓说来的当年事,一声几乎察觉不到的叹息,一阵奇异的静默……人忽然被“善”或“美”的光照着,变得宽宥同情,有了感动的泪。那首叫做《让我拥抱你入梦》的片尾曲,在夜深如海的时候唱了出来,喑哑的声音混着沉沉的大地和黑夜的鼻息:“玩火的孩子烫伤了手,让我紧握你的小拳头,爱哭的孩子不要难过,让我陪着你泪流。”一时间,谁都成了那个孩子,被懂得,被怜惜,从悲天悯人的情绪中获得了安慰。
不听广播的人不大能理解那种一瞬间肺腑内的震动,其实也不过是常情,像一个人临睡前翻翻旧诗,看到一两句切合自己际遇心情的,也会一怔,说不出是悲是喜,在心头徘徊不已。前两天收拾旧书,打算去北京前分送给朋友,在一本书里看到杜甫的一句“浩浩阴阳移”,人坐在满地的杂物中间,秋阳在窗外嘶嘶地流过去了……3年了吗?真不觉得。
可是最后一夜已经来了,人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期节目了,纷纷等着听,我实在怕那种戏剧化的气氛,然而还是硬着头皮做下去,大家都下意识地期望着令人下泪的东西——命运性的诀别,悲伤的歌,令人五内沸然的告白。只有我十分恍惚,在那些细微复杂的情绪面前怔忡难言,下了节目很久也摆脱不了那种怅惘。
醒来收拾好行李已经是黄昏了,该动身了。只带了那首《让我拥抱你入梦》——一张老唱片,放在手里提的小皮箱里。太阳已经低下去了,最后一线阳光在玻璃窗上大大地亮了一下。像是一下哽咽。我带上了房门。
生命本身并无羞耻
1998年第4期的《光与影》,被我从图书馆成堆的旧杂志里翻出来。就这样看到了那些令人难忘的照片,它们像一双残酷的眼睛,那目光一下一下打在身上,我简直不能承受这令人战栗的注视。
16岁的少女,住在肮脏破败的一庙村小屋里,靠接客供养自己和大她9岁的男友,在糊着旧报纸的村里诊所堕胎,忍受邻居闲汉在她身上的屈辱和客人给的假钞……是的,我一直模糊地知道有这样的人寄居在与我无干的角落里,过着我认为充满羞耻的生活,可是我不知道。她穿着小圆点的裙子,她为养不起的猫难过,她发烧,她给妈妈打电话,她托着腮听别人评讲人生,还有……她清澈的眼睛和我16岁时没有不同,睁得很大的时候,仿佛能从中看到简单天真的灵魂,这样的眼睛里看不到怨恨甚至哀伤,她懵懂地负荷着无法选择的命运,却从不逃避为了活着而应有的一切努力。
再翻几页,我看到了一位风烛残年的俄罗斯贵族后裔妇女,裸露了遍布在她身体上的可怖皱纹,狰狞的衰老在她身上发生了,可是她无所畏惧地站在镜头前,“完全没有为自己的老态和青春不再感到羞愧。”她与岁月和平相处,连近在咫尺的死亡也不能令她惊惶。
我的眼睛注视着这些照片,就像一个人的手抚摸着自己受伤的膝盖,感到疼痛的亲切。苦难和苍老也蕴藏在我的身体里,总有一天会与之遭逢。那个时候我会重新想起她们毫无遮蔽的身体和灵魂,想起最卑贱的生活里干净的眼睛和最苍老的身躯上骄傲的神色,想起她们吞下的命运施加于身的全部悲哀和不幸。
我们将浑然难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合上杂志,我一直在想像那张没被拍出的照片——阿V睡在只有一张板的床上,月光盖着她。我在幻想中久久凝视她在熟睡中天真无邪的脸,明白了余华说的“生命的惟一要求只是活着”,这并无羞耻。
读《写在人生边上》
初看这本书的摘选,是少年时看《读者文摘》,那个年纪一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写在人生边上》,就恨不得拿出笔记本来抄些警句。
比如,“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吃饭有时很像结婚,名义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是附属品。”
这种精致的俏皮话,比比皆是。
今年辽宁人民出版社再版了这本书,6块多。第一版是50多年前的事了。人性看来变化不大。
这是钱钟书的第一本集子,1941年的上海,正是光怪陆离的大都市,处处可以发现人生的百味杂陈。尽可以嬉笑怒骂,但终归带着名士气,流于玩世。是以他说这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娱乐”。
有思想的人不大会忘了自己的思想,像第一篇《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仍然是处处考据掌故。我当年看的时候总认为他炫耀自己的趣味和学问。
不过他写世俗情态真是讽刺隽永,出语尖新,阿城说他“轻轻一点即着骨肉”。
“论快乐”,“谈教训”,“论文人”,都逞才使气,针贬时弊陋习,他说,“幽默提倡以后,并不产生家,只生出无数弄笔墨的小白脸。”是说林语堂和当时极走红的《西风》杂志。后来他在《围城》里写一洋买办的客厅里堆满了《西风》和林语堂的《吾国吾民》,也是涉笔成趣地调侃这种风气。
他知人论世辛辣通透,也拿男女之事譬喻,但俱是嘲讽。他自己也说当时年轻,气盛的人以聪明自许,往往擅讽,又时时想着防守,什么都提前想到了,话说的滴水不漏。用张爱玲的话说“像要堵人家的嘴”。
等到年岁渐长,便有悲悯之心。
钱钟书走的是英国散文的路子,是小品,长于议论。不衫不履的文风,格调都可见渊源所自。
日后他离群索居,不求闻达,世人毁誉作耳旁风身外事,这种小文章也就不写了。
这一路的散文现在音沉响绝,罕有高手之作了。
读《玉观音》
海岩这部小说开宗明义是要献给女性的。“给让我们获得安详,梦想,包容和爱抚的所有女性……”看样子是动了声色。
所以几乎是完全的言情小说,警察,毒品,枪……只是增加情感的戏剧性而已。
网上的帖子都说女主角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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