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红颜》第59章


那天徐有福四人走进省医院乔科长的病房时,乔科长已昏迷过去。人整个瘦得脱了形,哪里是过去那个神采奕奕的乔科长,简直像夏衍笔下那个包身工芦柴棒。 
许小娇和吴小娇一进病房门,见科长成了这个样子,眼泪早吧嗒吧嗒掉下来。徐有福也眼睛发热。乔科长的妻子哽咽着伏在乔科长耳朵上说:“正年,科里的同志来看你了!有徐有福,赵勤奋,许小娇,吴小娇!”乔科长嘴唇动了动,手竟向上抬了抬,徐有福急忙过去拉起科长如柴的手。赵勤奋与许小娇、吴小娇也过去拉拉科长的手。许小娇与吴小娇早哭成个泪人儿,惹得乔科长的子女又哭起来。女儿扑过去抚着被子咬着下唇哽咽难语。徐有福急忙示意许小娇和吴小娇离开病室,然后与赵勤奋将乔科长的女儿拖起来。 
过了一会儿,大家的悲痛稍微平息了一点儿。徐有福将乔科长的妻子和儿子叫到走廊外边,转达了几位局领导的问候,并将局里带来的三万元医药费交给乔科长的儿子说:“局长和方副局长让我们转告你们,乔科长的所有医药费,全部由局里负责解决。”徐有福抹了一下眼睛又对乔科长的妻子和儿子说:“这三千元钱是我们科里几个同志——还有芒果——他家里有事走不开——给乔科长的,聊表一点儿我们的心意。”徐有福又将三千元钱递给乔科长的儿子。 
那天晚上,四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守了一夜。徐有福和赵勤奋劝许小娇和吴小娇回宾馆去,她俩不肯。第二天凌晨六时,病房里突然大放悲声,乔科长就这样由他的亲人和几个同事陪护了一夜,去了! 
四个人谁也没有料到乔科长会走得这么急促。徐有福当即给局里打了电话,然后匆匆将许小娇与吴小娇送到火车站,让她俩坐火车先回去。他和赵勤奋返回医院,帮乔科长的家人料理乔科长的后事。 
乔科长的葬礼是三天后举行的。紫雪安葬死者主要以土葬为主。乔科长在市政府工作了二十多年,人缘又好,加之死时只有四十五岁,属于“英年早逝”,几乎每个部门和不少干部都送了挽幛和花圈。花圈拉了两卡车都没有拉完。送葬那天,仅小汽车排了有四五十辆。局里的同志坐一辆面包车,一直将乔科长送到墓地,并等到按照紫雪风俗安葬完毕。徐有福离开墓地时,用树枝在乔科长坟头写了一副对联: 
入土为安弃滚滚红尘而去 
备极哀荣留万千遗憾在心 
横批是: 
老天杀人!
《机关红颜》42(1)
徐有福补了乔正年科长的缺,作为副县级后备干部被补报到市委组织部。不久,市里的任职文件下发,徐有福任副局长。因这次提拔干部各部门和县里竞争很激烈,局里另两位科长没能按原来的设想推荐到外部门或县里使用,经过一番争取,一个任了局里的纪检组长,一个任工会主席。 
局里的领导班子由七人组成:局长,方副局长,张副局长,王副局长,徐有福副局长,纪检组长,工会主席。 
市政府设立会计核算中心,取消了市级各部门内设的小金库,每个局不再设财务科,只设一个报账员,在会计核算中心统一报账。 
局里的财务科取消后,许小娇调到统计科任科长;吴小娇接徐有福任扶贫科科长;刘芒果“归队”,任业务三科科长;赵勤奋任宣传科科长;业务一科、二科原来的两个副科长“拾阶而上”,担任科长。 
在局长分工里,徐有福副局长分管统计科、扶贫科、宣传科。 
徐有福任副主任科员时,大家称呼他直呼其名:徐有福。那时赵勤奋总是差遣他:“徐有福,你过来一下!”“徐有福,去将这个材料打印一下!”“徐有福,怎么搞的?到处找不着你!”赵勤奋总是用居高临下有时甚至是盛气凌人的口气命令他,语气斩截。那时局长称呼他也有几种方式。“徐有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局长以这种口吻说话时,说明他不太高兴。徐有福一边往局长办公室跑一边还在寻思:自己又办错什么事了?“有福,到我这儿来一下。”局长以这种口气说话时,说明他比较高兴。徐有福往局长办公室走时,也便没有多少诚恐诚惶。 
徐有福担任科长后,赵勤奋对他的称呼有两种。一种是如果县上的下级部门来了,到办公室请示某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恰好是徐有福职权范围内的事,赵勤奋就会和蔼地对来人说:“这个事情请你们去请示徐科长。”然后以手指着徐有福说,“这位就是徐科长。”若徐有福不在办公室,过一会儿徐有福回到办公室时,赵勤奋就会对他说:“有福,刚才县里的同志找你,我将你的手机号码留给他们了,他们下午上班后再来。”赵勤奋当面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直呼“徐有福”了。有时徐有福不在办公室,赵勤奋与许小娇、吴小娇议论起徐有福,还会说“徐有福如何如何”,可若徐有福突然进门,他马上会说:“哟,徐科长驾到,”或者表示亲切:“有福回来了。”此时若徐有福、赵勤奋、许小娇、吴小娇几个扎堆说话,哪怕说很长时间,赵勤奋也不会提一次“徐有福”,不是称“徐科长”,便是亲昵地称作“有福”。有福如何,有福怎样,语气十分亲热。而且往往以疑问句居多——有福你说是不是这样? 
局长对徐有福的称呼也在变化。若碰上科里其他人,局长会说,叫徐科长来一下;或者叫有福来一下。局长无论用哪种称呼,语气一般是温和的,而不是疾言厉色的。 
徐有福任副局长后,他的名字似乎从此被人们遗忘了。比他职位低的人都称呼他为“徐局长”,赵勤奋更是将“徐局长”一天到晚挂在嘴上。赵勤奋在“徐局长”面前表现出了完全的自我雌伏和自我奴媚。英国动物学家莫里斯认为,动物相争,认输称臣者往往会表现出如下姿态:一、将自己的身体缩小以使对方息怒;二、把自己脆弱的部分朝向进攻者以此承认自己的失败;三、做幼崽乞食状以向强者认输;四、请求胜利者允许替其整饬毛发以表示臣服——原来赵勤奋这一系列行为和举动,是为徐有福“整饬毛发以表示臣服”呢! 
局里其他的副局长也客气地称呼徐有福为“徐局长”,包括老资格的张副局长和王副局长也这样称呼他。你若冷不丁问局里的同志,张副局长与王副局长叫什么名字,还真有人会想不起来,因为很多年轻同志从调进局里工作那一天起,就一直称呼张副局长为“张局长”,王副局长为“王局长”。张副局长的名字叫张启高,王副局长的名字叫王宏礼。包括徐有福,若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张启高”或“王宏礼”,也得想一想才能与两位副局长对上号。而现在,徐有福也成为与张局长、王局长一样的人!一些新调进局里的年轻同志若冷不丁听到“徐有福”三个字,也许也得想一想才能与“徐局长”对上号呢! 
徐有福从此成为徐局长。只有老局长有时会慈祥地向他招招手说:“有福,你来一下。” 
徐有福的名字“丢失”了,尊严却找到了。 
人生,不就是一个寻找“尊严”的过程吗? 
国与国之间也一样,往往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动干戈,就是因为牵涉到同样的问题。 
人从一生下来,就在不屈不挠地寻找尊严。上学时要考一个好分数,上大学时考一所好大学,工作后找一个好单位,进单位后一直由干事到科长,科长到局长,直至市长、省长。 
如果你能干到一个市长、市委书记,那你的名字除了你爸你妈你妻子,再很少有人随便直呼其名。即使在背后,人们也不会轻易称呼你的名字。比如市委书记袁亦民。人们当面当然是叫他袁书记。即使几个人在背后一个毫不相干的场合说话,也会口口声声称袁书记。甲:袁书记上午的话讲得有水平;乙:袁书记不仅有水平,讲话还有针对性;丙:袁书记真是一个有水平的领导干部(相当于说:这个女人真漂亮)。此时若不合时宜进来一个“丁”,大大咧咧地说:袁亦民老得头上都不长毛了;袁亦民快退休了;袁亦民是个没文化的老粗干部。“丁”说第一句话时,甲、乙、丙会面面相觑;“丁”说第二句话时,甲、乙、丙会同时向周围张望(不会有人以为我们在背后议论袁书记吧);“丁”说第三句话时,闭着眼睛打了个喷嚏,待他睁开眼抬起头时,甲、乙、丙早不见了。
《机关红颜》42(2)
即使在背后,也没人敢将一个市委书记的名字随便呼来唤去。 
而徐有福离这一步,还很遥远! 
可徐有福已尝到了甜头。就像一个小孩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