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freedom)》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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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末,当积雪开始融化,沃尔特再次出现在坎特桥街,这次他抱着一纸箱色彩鲜艳的氯丁橡胶猫围嘴。他解释说戴上这种围嘴的猫,除了不能有效袭击鸟儿,可以在户外做任何它喜欢做的快活事,无论是爬树还是拍蛾子。他说在猫的颈圈上挂铃铛已经被证明无法起到警示小鸟的作用。他补充说,在美国,每天被猫杀害的鸣禽最少也有一百万只,也就是说,一年有多达三亿六千五百万只(而这个,他强调,只是保守估计,还没有把那些因失去妈妈而饿死的幼鸟计算在内)。尽管沃尔特似乎并不理解,每次猫出去玩都给它系上围嘴是多么麻烦,而一只戴着亮蓝色或红色围嘴的猫看起来又是多么的傻,年龄较大的猫主人还是礼貌地接受了围嘴,答应会试一试,以便沃尔特不再继续烦他们,而他们可以把围嘴扔掉。只有琳达·霍夫鲍尔干脆地拒绝接受围嘴。在她看来,沃尔特就像那些想在学校发放避孕套、想收走人们的枪支、想强迫每个人上街都带着身份证件的自大的信奉自由主义的政府官员。她灵机一动,问沃尔特他家灌木丛中的鸟是否属于他,如果不属于,那么鲍比喜欢猎杀它们又关他什么事呢。沃尔特用《北美候鸟条约法案》中的一些官方套话答复她,根据该法案,禁止伤害任何从加拿大或墨西哥边境飞来的非猎鸟。这让琳达不快地联想起这个国家简直想将国家主权交给联合国的新任总统,于是她尽可能礼貌地告诉沃尔特,她为抚养她的孩子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他不再来敲她的门,她会表示感谢。
从策略上看,沃尔特选择了一个糟糕的时机来发放他的围嘴。这个国家已陷入了深度经济萧条,股票市场一落千丈,而他到这个时候还沉迷于鸣禽,这似乎几近可憎。就连坎特桥街上的退休夫妇都受到了影响——投资的缩水迫使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取消了每年去佛罗里达或亚利桑那过冬的计划——同时,街上的两个年轻家庭,邓特家和多尔伯格家,已经付不出(恰恰在这个错误的当口激增的)分期房款,很可能失去他们的家园。蒂甘·多尔伯格等待着那些似乎每星期都在更换地址和电话的联合融资贷款公司的回复,以及收费低廉的联邦债务顾问——事实证明,他们既不低廉也不是联邦的——的意见,与此同时,她的维萨、万事达信用卡账户的未清账款每个月都要增加三四千美金,而购买了她十次修甲套餐卡的朋友和邻居继续光临她在地下室开设的修甲馆,却不能带来任何新收入。就连丈夫的手上有和伊塔斯加县签好的道路维修合同的琳达·霍夫鲍尔,也开始调低恒温器的温度,让孩子搭乘校园巴士,而不再开着她的雪佛兰郊区接送他们。焦虑像一群拟蚊蠓一样盘旋在坎特桥街上空;它们通过电视新闻、电台访谈和互联网袭击着每家每户。推特网上满是令人心焦的信息,而沃尔特请求人们去关心和保护的那个啾声一片、自由飞翔的世界,是个多余的焦虑之源。
九月份才再次有了沃尔特的消息,他趁着夜色的掩护,给小区的每户人家发了一份传单。邓特和多尔伯格家现在已人去房空,他们的窗户黑了下去,就像紧急热线的拨打者终于悄悄地挂断了电话,等待接通的信号灯不再闪烁一样。但是那天早晨,坎特桥小区的其他住户醒来之后,都在他们的门口发现了一封措辞文明的以“亲爱的邻居们”开头的来信,信中重申了沃尔特已经提过两次的那些针对猫的论调,还附了四页照片,照片内容可是一点儿也不文明。显然,沃尔特整个夏天都在记录他的地产周围被杀死的鸟。每张照片(总共有超过四十张)都标明了日期和鸟的种类。坎特桥小区没有养猫的住户为也收到这样的传单而感到被冒犯,而那些确实养了猫的住户也不高兴,因为沃尔特似乎认定,死在他地产上的所有鸟都是被他们的猫杀死的。琳达·霍夫鲍尔格外气愤,因为传单被留在了她某个孩子很有可能看到的地方,那些满是没了脑袋的麻雀和血淋淋的内脏的照片很可能会导致心理创伤。她给县巡警,她和她丈夫的朋友,打去电话,询问沃尔特有没有可能被控非法骚扰罪。巡警说不会,但是他答应去沃尔特家看看,对他提出警告——这次拜访引出了一条大家意想不到的信息:沃尔特有法律学位,而且不仅对《第一修正案》赋予他的权利烂熟于心,对坎特桥小区业主公约也很有了解。按照业主公约中某条款的规定,宠物无论何时都应处于主人的监控之下;巡警建议琳达撕掉传单,忘记这回事。
之后,白色冬日来临,小区的猫都回到了室内(就连琳达也不得不承认,猫在室内似乎也很满足),琳达的丈夫亲自动手,在县公路上做了点儿手脚,这样每次新下一场雪之后,沃尔特都不得不铲上一个小时,清理他的车道连接公路那端的雪。树叶落尽之后,坎特桥小区的住户们可以隔着冰封的湖面清楚地看到伯格伦德家那栋小小的房子,而透过窗户从来都看不到电视机屏幕的闪烁。很难想象除去怀抱着敌意和批评陷入沉思之外,在冬日的深夜,沃尔特独自一人还会在那里做些什么。圣诞节期间,他的房子有一星期没亮过灯,说明他去看望圣保罗的家人了,而这也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怪物居然也有人爱。假期结束后,怪物又重新开始了他的隐居生活,为此琳达尤其感到轻松,她又可以一心一意地仇恨沃尔特,而不会被还有人关心他这样的想法所干扰了。二月的一个晚上,她丈夫汇报说沃尔特就故意阻塞他的车道向县法院提起了诉讼,不知怎的,琳达听到这个消息感到非常舒心。她很高兴知道他知道他们恨他。
就在同样有悖常情的思路的指引下,当积雪再次融化,树林重披绿装,鲍比再次被放到户外,随后就不见了踪影时,琳达觉得仿佛身上一个深藏的疥疮被抓了一下,是那种越抓情况越糟糕的原始疥疮。她立刻就明白了,沃尔特是让鲍比消失的幕后黑手,而她为此感激涕零,他终于回应了她的仇恨,赋予这种仇恨以新的源泉和养料:他愿意陪她玩这个仇恨游戏,愿意成为她的世界中所有问题的地方代表。甚至当她组织搜寻孩子们丢失的宠物,把他们的痛苦在邻里间传播的时候,她也在暗地里品味着他们的痛苦,并在促使他们为此而憎恨沃尔特的过程中汲取乐趣。她足够喜欢鲍比,但是她知道过于宠爱一个畜生是一种罪。只有她那位所谓的邻居才会犯这种为她所痛恨的罪行。一旦清楚地看到鲍比再也回不来了,她就带着孩子们去了当地的动物收容所,让他们挑选了三只小猫。而刚一回家,她就把它们从纸箱中放出来,将它们赶到了沃尔特家附近的树林中。
沃尔特从来也没有喜欢过猫。在他看来,猫是宠物世界的反社会分子,是为了控制啮齿动物而驯化的一个祸害,随后又被盲目迷恋,就像不幸福的国家迷信自己的军队一样,当猫主人抚摸着他们猫咪那漂亮的皮毛并原谅它们的利爪和尖牙时,就好比在对着杀手的制服敬礼。在猫的脸上,他只看到过傻乎乎的麻木和自以为是这两种表情;你只需要用老鼠玩具逗逗它,就会看到它的真心放在哪里。但是,在他搬进他妈妈的这栋房子前,他一直都有很多其他祸害要去对付。只有现在,当他在他为自然保护协会管理的土地上负责监控具有巨大破坏力的流浪猫的数量时,当坎特桥小区加诸他的小湖的破坏在住户们四处乱跑的宠物的侮辱下不断加剧时,他旧日对猫科动物的偏见才开始膨胀成为那种持续的苦恼和委屈,而伯格伦德家抑郁的男人们显然需要这种苦恼和委屈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意义和质感。前两年里一直为他服务的那些苦恼——电锯、重型推土机、小规模的爆破和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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