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之间》第33章


下午有人传呼孟维周。一回电话,是尖尖。孟维周觉得奇怪。 
“你好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BP机号?” 
尖尖笑了一阵,说:“我会偷呀。” 
孟维周说:“我现在正忙着,过十分钟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十分钟之后,孟维周在后门公用电话亭要了尖尖的电话:“有事吗尖尖?” 
“你尖尖尖尖的,叫得我好心跳。我可不想叫你孟先生。 
我可以叫你维周吗?” 
孟维周鼻尖在冒汗:“你就这么叫吧。有什么事吗?” 
“有事才可以找你?你答应我可以随便找你玩的。” 
“是的,是的。” 
“今晚出来玩吗?今天是周末呀!” 
孟维周迟疑着。 
那边尖尖在笑了:“怎么?听说我会偷,你怕了是吗?” 
孟维周说:“好吧,哪里见面?” 
“在‘灰姑娘’吧。”尖尖告诉说。 
(三十) 
唐半仙被处了死刑。他贪污公款三十多万元。这是本地目前为止最大的经济犯罪案件。还犯有渎职罪、流氓罪。这个案子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结案了。办案之神速在地区还没有先例。当然是因为地委很重视,张书记亲自过问,说这个案子很有典型性,要尽快查处,以儆效尤。 
星期天,孟维周躺在尖尖的床上,心灰意懒。尖尖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沙发上,将倾欲坠的样子,本是很让人怜的,孟维周却不看一眼。最近,他被提为副处级,挂了个地委督察员职务。虽是个虚职,但在他这个资历,可算是飞黄腾达了。 
奉承话儿自是不断。孟老弟不愧为亚圣之后呀,前程不可限量!他当然也客客气气地应酬别人,可不像前面两次提拔那样,内心总说不上高兴。唐半仙的死让他的心情莫名地复杂起来。案子未判之前,人们对量刑有种种猜测。他不参与猜测,内心却巴不得处以极刑。因为案情太迷离了,唐半仙的消失,将使许多说不清的事情再也说不清。但死毕竟是太重大的事了,太具有震撼力了,让人清醒,又让人惶惑。孟维周有种去路茫茫之感。尖尖的确是一个让人轻易放不下的女人。但自己从一开始分明知道前面有一个圈套,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进来了。 
这时,尖尖云一样飘到床边来了。“怎么这样不高兴嘛维周?厌烦我了是不是?不然就是怕了?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一怕影响前途,二怕染性病。这两条我都保证。我做事很谨慎的,不会有人知道你和我的。我也不会缠你一辈子,你什么时候不想玩了就不玩了。你还是个童男子,算我欠你的,你的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的。我身上每一处皮肉你都细细玩过了的,有没有性病你也放心了。我现在就是你一个人的,你不来时我时时刻刻都在等你啊!” 
孟维周静静地望着尖尖撮起小嘴作倾诉状。她那微微勾起的小鼻子十分惹人。孟维周同尖尖在一起不无激动的时候,但他究竟明白他们是在干什么。这会儿尖尖的呢喃燕语又勾得他痒痒的了。难怪有谈爱之说,爱竟是可以这么谈得来的。孟维周搂过尖尖说:“不是对你,不是对你。我心里有事。”尖尖柔柔地贴着孟维周摩挲,说:“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叫尖尖哩。”孟维周来了兴趣,问:“为什么叫尖尖?” 
尖尖麻利地脱光了睡衣,说:“上来吧,上来我告诉你。”孟维同咬着牙齿儿上去了。尖尖在下一边波涛翻滚,一边双手拢着双乳,说:“我的乳房这么大,乳尖尖儿这么小巧,好爱人的,我就叫自己尖尖。别人问我,我都不说。维周,我这是第一次公开这个秘密哪。知道吗?你第一次叫我尖尖,叫得我好心动哟!”孟维周觉得尖尖那张朱唇已吸穿了他的胸膛,咬着他的心脏往外揪,好难受,好畅快。 
就像每一次性高潮之后又万分沮丧一样,孟维周的心情时好时坏。原来很少间断的演讲哑剧现在不再坚持了。他曾很有兴趣培养自己的领导才能,也相信自己会有所作为。给领导当专职秘书,这是当今官场的终南捷径。平时悉心领会和修炼的那一套,虽有些不太合乎君子之道,但他总把它理解为必要的领导艺术。政治家诚实等于愚蠢,善良等于软弱。这是他一度悟出的一条真理,私下自鸣得意。可如今,他另有百般感怀,却又无以言表。政治不再是桌面上的东西。政治原本是无辜的,就像金钱。金钱是人用脏的,政治是人玩脏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金钱是供人用的,政治是任人玩的。 
孟维周毕竟是个童男子,起初在尖尖身上还有些害臊。让尖尖如此这般地调教之后,什么都不顾及了,他对尖尖周身的滋味亦能细细咀嚼。尖尖在他心目中,往往是一个一个部位地存在着,似有一种庖丁未见全牛的境界。玩起来更加销魂。每一次过后:两人的共同心得都是超过了前一次。孟维周便常用这事来比附自己所从事的事业,终于有些开窍了。自己同尖尖在一起感觉越来越好,就因为越来越放开了。做人同做爱不是一个道理?何必再去刻意地乔装自己,做个粉墨人物?于名于利,一切随缘吧。 
不久孟维周又从做爱中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感悟。有天晚上,两人正高兴着,孟维周忽然想起有个公文今晚必须弄好,明天一早张书记就要看的。尖尖正唏唏喝喝地享受着,孟维周却突然僵在上面了。尖尖睁开了半闭的眼睛,问:“怎么啦维周?”孟维周说:“忘了重要事情了,必须马上赶回去。”尖尖不敢误他的事,说:“好吧,你做完就走吧。”孟维周便在上面偷工减料了一回。 
孟维周穿戴整齐,出门叫了的士。司机问到哪里。孟维周吐出两个很庄严的字:地委。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显得很有风度。心想自己刚才还是精光一个,这会儿竟是绅士派头了,真有意思。 
到办公室忙了个把小时,事情妥了,已是午夜一时多,便回到单身蜗居。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已习惯于用做爱来比附人世间一切事物了。做爱时两人再怎么疯怎么癫,完了之后还是要穿好衣服,人模人样地在街上行走。自己所从事的事业不也是这样吗?还是要讲究个人前人后。遇着些事就怕了不行,听凭自己的性子一味潇洒也不行。 
悟出这一点,情绪慢慢稳定起来。干事业的信心又坚定起来。不干这个事业,干什么去?这世道可不是条条道路通罗马啊!孟维周真责怪自己一度的怯弱和幼稚。男子汉立身行世,需要百般的刚毅。对,刚毅。有一段,当他在尖尖身上暴风骤雨时,总语无伦次地连声嚷着刚毅,他妈的刚毅,刚,刚,毅,毅,毅呀!弄得尖尖咝咝溜溜地发欢。 
有女人照料,孟维周衣着清爽多了。尖尖替孟维周一连买了好几套名牌衣服,还有名牌皮鞋。价格贵得吓人,孟维周不太敢穿,隔一段才试着穿一件。名牌就是名牌,穿上之后,自我感觉极佳。孟维周每次走过办公室楼道口的玻璃镜子,总忍不住自我欣赏,把手臂儿摆得很像革命干部。有时猛然想起什么,会神经质似地翻弄一下衣服,查看一下扣子上或别的地方,怕缠着尖尖的长发。 
穿着一下子气派了,孟维周还是有点不自在。尖尖说:“现在都是有钱的和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率领服装潮流哪!”孟维周寻思身边这些人,还真是这么回事。记得以前都是那些被认为不太正经的人率领服装潮流的,慢慢地形势就发展了。就拿戴帽子来说,七十年代,社会上戴鸭舌帽的被人看做流氓。 
到八十年代,流氓早不戴鸭舌帽了,当领导的几乎一人一顶。 
如今九十年代,绅士礼帽流行起来,仔细一看,戴礼帽的是两类人,一类是不三不四的人,一类是领导。孟维固有次来兴,同人讲了这些话。有人马上钻他的空子,说:“你的意思是说官员和流氓殊途同归了?”孟维周着实吓了一跳,忙辩解道:“你怎么这样分析?这可是你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十一) 
这年头,天天有新鲜话儿。现在至少有三条小道消息同时在流传。一说杀了半个仙人,救了一个凡人;一说省纪委派人调查张兆林的问题来了;一说张兆林马上要上调省政府。各种传言都到了孟维周耳中。半个仙人是指唐半仙,一个凡人亦不言自明。孟维周严厉地批评别人,纯属谣言!省纪委来了人,这是事实。可他们是来总结这个地区廉政建设经验的。对这方面的谣传,孟维周鄙视道,捕风捉影!至于张书记是否上调,孟维周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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