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庄园》第50章


埃德蒙这时候的心事特别多,满脑子都在考虑行将决定他一生命运的两件事——接受圣职和结婚——两件事都很重大,其中一件舞会过后就要来临,因此他不像家里其他人那样看重这场舞会。二十三日他要到彼得伯勒附近去找一个与他境况相同的朋友,准备在圣诞节那个星期一起去接受圣职。到那时,他的命运就决定了一半 ——另外一半却不一定能顺利解决。他的职责将确定下来,但是分担他的职责、给他的职责带来欢乐和奖赏的妻子,却可能还得不到。他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克劳福德小姐是怎么想的,他有时并没有把握。有些问题他们的看法不尽一致,有些时候她似乎不很合意。尽管他完全相信她的情意,决定(几乎决定)一旦眼前的种种事务安排妥当,一旦他知道有什么可以奉献给她,他便尽快做出决断,但他对后果如何常常忧虑重重,放心不下。有时候,他深信她有意于他。他能回想起她长期对他情意绵绵,而且像在其他方面一样,对他的情意完全不是出于金钱的考虑。但有的时候,他的希望当中又掺杂着疑虑和担心。他想起她曾明确表示不愿隐居乡下,而要生活在伦敦——这不是对他的断然拒绝又是什么?除非他做出自我****,放弃他的职位和职业,她也许会接受他,但那越发使不得了,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这件事整个取决于一个问题。她是否十分爱他,甘愿放弃那些极为重要的条件——是否十分爱他,已经觉得那些条件不再那么重要了?他经常拿这个问题自问自答,虽然他的回答常常是肯定的,但有时也会是否定的。
克劳福德小姐很快就要离开曼斯菲尔德了,因此在最近,那肯定和否定的念头在交替出现。她收到了朋友的来信,请她到伦敦多住些日子,而亨利答应在这里住到元月,以便把她送到伦敦。她一说起朋友的这封信和亨利的这番厚意,两眼不禁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谈到伦敦之行的喜悦时,他从她兴奋的语调中听出了否定。不过,这只是在做出决定的第一天发生的,而且是在得到这可喜消息后的一个钟头之内,当时她心中只有她要去看望的朋友。自那以后,他听她说起话来不一样了,感情也有所不同——心里比较矛盾。他听她对格兰特太太说她舍不得离开她,还说她要去见的朋友、要去寻求的快乐,都赶不上她要告别的朋友、要舍弃的乐趣。尽管她非去不可,也知道去了后会过得很快活,但她已在盼望重返曼斯菲尔德。难道这里面没有肯定的成分吗?
由于有这样一些问题要考虑,要筹划来筹划去,埃德蒙也就无法像家里其他人那样兴致勃勃地期盼那个夜晚。在他看来,那个夜晚除了能给表弟表妹带来快乐之外,跟两家人的平常聚会比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往常每次聚会的时候,他都渴望克劳福德小姐进…步向他表白真情。但在熙熙攘攘的舞场上,也许不太利于她产生和表白这样的情感。他提前和她约定,要跟她跳头两曲舞,这是这次舞会所能给他个人带来的全部快乐,也是别人从早到晚都在为舞会忙碌的时候,他所做的唯一一点准备工作。
舞会在星期四举行。星期三早晨,范妮仍然拿不准她应该穿什么衣服,便决心去征求更有见识的人的意见,于是就去请教格兰特太太和她妹妹。大家公认这两个人富有见识,按照她们的意见去办,肯定万无一失。既然埃德蒙和威廉到北安普敦去了,她有理由猜想克劳福德先生也不会在家,于是便向牧师住宅走去,心想不会找不到机会和那姐妹俩私下商量。对于范妮来说,这次求教要在私下进行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她对自己这样操心打扮有点害羞。
她在离牧师住宅几米远的地方碰到了克劳福德小姐。克劳福德小姐正要去找她。范妮觉得,她的朋友虽然不得不执意要折回去,但并不乐意失去散步的机会。因此范妮立即道明来意,说对方如果愿意帮忙,给她出出主意,在户外说和在家里说都一样。克劳福德小姐听说向她求教,似乎感到很高兴,稍微想了想,便显出更加亲热的样子,请范妮跟她一起回去,并建议到楼上她的房里,安安静静地聊聊天,而不要打扰了待在客厅里的格兰特夫妇。这正合范妮的心思。她非常感激朋友的一片好意。她们走进房内,上了楼梯,不久就深入地谈起了正题。克劳福德小姐很乐于范妮向她求教,尽力把自己的见识传授给她,替她出主意,使样样事情都变容易了,一边又不断鼓励她,使样样事情都带上了快乐的色彩。服装的大问题已经解决了,“不过你戴什么项链呢?”克劳福德小姐问。“你戴不戴你哥哥送你的十字架?”她一边说一边解开一个小包,她们在门外相遇的时候,范妮就看见她手里拿着这个小包。范妮向她坦言了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心愿和疑虑,不知道是戴好还是不戴好。她得到的答复是,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摆在了她面前,请她从儿条金链子和金项链中任选一条。这就是克劳福德小姐拿的那个小包里的东西,她要去看范妮也就是要把这些东西送给她挑选。现在,她极其亲切地恳求范妮挑一条配她的十字架,也好留做纪念,范妮一听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再三好言相劝,帮她打消顾虑。
“你看我有多少条,”克劳福德小姐说,“我连一半都用不上,平时也想不起来了。我又不是给你新买的,只不过送你一条旧项链。你要原谅我的冒失,给我点面子。”
范妮仍然拒不肯收,而且是从心坎里不想收。这礼物太贵重了。然而克劳福德小姐不肯作罢,情真意切地向她说明理由,叫她替威廉和那十字架着想,替舞会着想,也替她自己着想,终于把她说服了。范妮不得不从命,免得落个瞧不起人、不够朋友之类的罪名。她有些勉强地答应了她,开始挑选。她看了又看,想断定哪一条价钱最便宜。其中有一条她觉得她见到的次数多一些,最后便选择了这一条。这是条精致的金项链。虽说她觉得一条比较长的、没有特殊花样的金链子对她更合适,但她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认为这是克劳福德小姐最不想保留的。克劳福德小姐笑了笑表示十分赞许,赶忙来了个功戚愿满的举动,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让她对着镜子看看多么合适。
范妮觉得戴在脖子上是很好看,能得到这样一件合适的装饰,不由得感到很高兴,不过心里的顾虑并未完全消除。她觉得这份人情若是欠了别的什么人,也许会好些。不过她不该这么想。克劳福德小姐待她这么好,事先考虑到了她的需要,证明是她的真正朋友。“我戴着这条项链的时候,时刻都会想着你,”她说,“记着你对我多么好。”
“你戴着这条项链的时候,还应该想起另外一个人,”克劳福德小姐回答道。“你应该想起亨利,因为这原是他买的。他给了我,我现在把它转赠给你,由你来记住这原来的赠链人吧。想到妹妹也要想到哥哥。”
范妮听了大为骇然,不知所措,想立即归还礼物。接受别人授之于人的礼物——而且是哥哥赠的——决不能这样做!绝对不行!她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把项链又放回棉花垫上,似乎想要再换一条,或者一条也不要,让朋友觉得很有意思。克劳福德小姐心想,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虑的人。“亲爱的姑娘,”她笑着说道,“你怕什么呀?你以为亨利见了会说这条项链是我的,你用不正当的手段弄到手的吗?你以为亨利看到这条项链戴在这么漂亮的脖子上,会感到异常高兴吗?要知道,他还没看到这漂亮的脖子之前,那项链已买了三年了。或许——”露出调皮的神情,“你大概怀疑我们串通一气,他事前已经得知,而且是他授意我这么做的吧?”
范妮面红耳赤,连忙分辩说她没有这么想。
“那好,”克劳福德小姐认真起来了,但并不相信她的话,回答道,“为了证明你不怀疑我耍弄花招,像往常一样相信我一片好心,你就把项链拿去,什么话都不要再讲。告诉你吧,我不会因为这是我哥哥送给我的,我就不能再送给别人;同样,也不能因为这是我哥哥送给我的,我再送你的时候你就不能接受。他总是送我这个送我那个的。他送我的礼物不计其数.我不可能样样都当宝贝,他自己也大半都忘记了。至于这条项链,我想我戴了不到六次。这条项链是很漂亮,可我从没把它放在心上。虽然首饰盒里的链子和项链你挑哪一条我都欢迎之至,但说实话,你恰好挑了我最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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