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_by江觉迟》第2章


都会在藏区看得到,摸得着,想得出。你完全可以对号入座。我有时还突然在想,要不要在小说前页上加一句:如有雷同,切勿对号入座。
序(3)
是的,说至此,《酥油》就是这些年我在藏区之所看,所思,所感,所念,所期盼的,情感的总汇,它被放释出来。
当然,我个人的工作经历或多或少是小说的一个创作背景。大半时间,我是在这种背景下完成小说的。
这篇小说的完稿,除了父亲在冥冥之中给予的力量,我还要由衷地感谢生活中的一些人。说出来只是想真诚地道明一个事实:曾经是很多爱心人士的爱心,促成了我的爱心旅程。而这旅程肯定不会结束,肯定还会继续我相信会有人前来接替和支持我的工作,和我一起走下去!
这些爱心人士当中,我要特别说一下山东的一位先生(因他个人请求这里不写姓名)对于草原孩子的真诚帮助。我记得在学校最困难的时候,他自己并没有钱,向别人借钱来帮扶我们。他的话:我比你要富有一些,因为我还能借到钱,你却不能!这句话,我和孩子们会用一生时间来记着。他像我的兄长,像孩子们的亲人。感谢他!
再是一位藏地唐卡画师,一直从行动上支持着我。我工作的时候,经常是需要走长路的,骑马,到大山深处,边远的地方,无公路的地方,路程涉及藏区大山里的很多个草原乡镇。在那些行走的岁月里,他就像一个亲人,我走到哪里,他总会想方设法找一些当地朋友帮忙,让我感觉安全、踏实。
不得不提的还有出版人*先生,几个月以来,他对《酥油》倾注了很大心力。一个公务繁忙的出版人,能够亲自去看稿,真的令我感动!我对他的感动还在于他对作品的热情,或者说对陌生新作品的热情。那种热情,像是天性里带来的。他给新作者、新作品带来一种希望。
还有《酥油》的编辑王凌米,为小说付出了很多努力。
编辑主任辛海峰,在小说后期工作中,为小说所做的努力更让我感动。与他沟通时间并不长,但效率非常高。他的认真,事无巨细的态度,让我敬佩!
由衷地感谢他们!
另外还有两位令我难忘的作家。一是安庆的甲乙老师,几乎从我着手整理小说开始,一直耐心细致地看稿,提出很多宝贵建议。有一天,他说,你能出一本书,比我自己出一本还让我快乐!这话,意味深刻。也只有像他这样地,从我上高原一路看着我走过来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滋味。一是合肥的孙叙伦老师,在定稿前对小说一字一句看下来。记得我到合肥,正是一场大雪,天很冷,他送我离开,站在风雪中一直目送很远。。。。。。小小的温暖我也记得!我想,在最困难、最孤独的时候,别人给我一滴水,也是我的河流!是的,是很多这样的爱心人,很多这样的关爱,在一路温暖着我的工作、写作。
感谢他们!爱,会让世上每一个孤单的孩子,眼睛里有光!
酥油(第一部分)
上篇
点起一支迷香
我要说一个迷香一样的故事
让你慢慢来听
慢慢抚摸它的灵魂
想象自己是那个酥油一样的女子
有着酥油的精炼、酥油的光
她藤条一般的柔韧爱情
也是你的梦想
那些明亮的孩子
也是你的希望
纵然那个青年渐行渐远
他结愁的背影
也是你的牵挂
他身体匍匐的地方
也是你的天堂
诉说
〃蒋央,当我再次提起笔来写信,你知道我们已经分别了多久?是的,整整三年!你好吗?和湛清结婚了吗?我想如果能够赶上你们婚礼,我要带上月光。我给你当伴娘,让月光给湛清当伴郎,我俩为你们献哈达。。。。。。
唉,你肯定要问:月光是谁?
他啊,是个放马的,种青稞的。一半牧民,一半农民。并不会说汉语,也不会写藏文。他就是一个十足本分的草原青年!
但你要知道,如果他从小也有条件接受我们同样的教育,他会和我们是一个模样的!现在,我想我对他的情感,就像他对他的草原,他的牛群,他的家乡。
你知道他的家乡有多美吗?这个季节,雪山下丛林满山遍野的杜鹃已经开放。团团簇拥的红,伴着雪泉从高山一路滚下来,直到我的脚底跟头。身体被淹在花丛中。。。。。。而前方的草甸子上,还有青兰,还有党参,钴蓝色紫堇,喇叭一样的波罗花,一小朵一小朵、有点害羞的点地梅。。。。。。是的,你所能感受的,花的妩媚,娇艳,花的海洋,天堂,它们都陪在我身旁,热情而踏实。我爱这样的地方,想永久地留下来。但是这里草原海拔太高,冬季漫长而寒冷,空气稀薄。
唉,要我怎么说!如果我和月光结婚,我将要永远留在高原。可我现在心脏扩张严重,心天天作痛,饮食不适应,导致胃病复发,时常吐血。身体不允许我留得太久。
而我也不能带走月光。他没有出藏生活的能力。并且我的工作也不能让我轻易放弃。今天又吐血。吐得很凶。实在坚持不住才给你写出此信。至此,我已经整整失眠两个月,睡觉只能依赖安眠药和定心丸。
可是蒋央,如果有钱,如果我有足够的钱,我就可以带月光到我们学校对面那个低海拔的雪山峡谷里去,开辟一个适合我们内地人生活的家园。那雪山峡谷,海拔不过一千公尺,四季如春。在那样的地方生活,我的身体就会好起来。最重要的,我就不必离开草原,离开学校,离开我们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孩子。。。。。。〃
我泪流满面,冷的,还是贫血,手指骨哆嗦不止,不利索,一笔一划地拼凑,才写完这样的信。然后打马到县城邮局,发快件寄给蒋央。
这是我第二次给她写信。
第一次是在一个月前,冗长的一封信寄出去,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复。我不失望。跟她说至如此,即便她收不到信,想必也能感应。我相信什么事,只要心灵相通,就会有感应。父亲去世之前的日子,有三天,我心口痛得厉害,彻夜不眠,后来匆忙往家赶,还在路途中,噩耗就传开了。。。。。。回家扑向父亲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抓住那个手,从温软十指间一点一滴向父亲身体上方抚摸。轻轻捏起他的手臂,还有些微弹性,要用一点温度,来等候迟盼不归的人。。。。。。那一晚,我为父亲守夜。一整夜地望他。他的头顶上方,清油灯整夜地亮着,父亲睡在清油灯下。我朝父亲跪下来。从香炉里渐渐浮起的青烟中,我望见父亲双目微闭,安静地睡去。又像在等待。我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是等我回来为他送终?还是等我回来再听他的嘱咐:将来,无论你在哪里,孤儿工作,要做,就不放弃,好好做下去!
那时,我感觉大地从地心深处喷薄出的冰凉,扑在我身上。我听到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小小的心脏,蓄积山崩地裂的力量,剧烈,粉碎,空茫不知所向。
一种痛,就是这样失去亲人。需要独自去承受,慢慢捱过,谁也帮不了。那时刻,我没有给蒋央送发丧的信。没有告诉她我失去家和亲人。没有告诉她我的痛。这种痛,只有一个人,慢慢捱。
可是现在,我是多么需要一双聆听的耳朵。需要朋友。需要蒋央和湛清啊。
长信寄出后,一个人坐在邮局外的台阶上发呆很久,然后我打马爬上县城上方更高的山岗,站在风里,泪禁不住地流。山峦无尽,草原早春的风似是回暖,却是伤寒更多一些。海拔四千公尺的冰凉空气里,氧含量不过十五个点。再上一道山梁,更为稀薄。呼吸越来越短促时,却看到一位红衣喇嘛快马加鞭地朝我追来,老远就发出气喘吁吁又真切的声音。
〃梅朵老师,您刚刚离开县城邮车就上来了!有您的一封信,我怕耽误,就赶送过来。〃
〃哦呀谢谢,谢谢您喇嘛!不是您及时送到,一上草原去,又不知哪天我才能看到它了。〃
接过信,一看却是蒋央的。称呼用的是我前一封信的落款〃梅朵〃,那个字字句句,粘着花粉气息的文字。
〃梅朵!梅朵!三年了,若不是收到你这封信,我和湛清找不到你!为什么这样长久不给我们写信?而上封信写得那么乱!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能清晰地说出来!我们在为你着急!若能收到此信,一定要细细地,明明白白地写个长信回来。告诉我,我和湛清应该怎样来帮你?还有,我们想知道你的生活,这三年你在高原上的生活!〃
上高原
好吧蒋央,现在,我能收到你和湛清的回信,我知道,你们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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