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第209章


不再是什么局长了。往后将闭门思过甘当一介草民,只求躬耕陇亩自食其力而别无他求。那点钱亦属不义之财理应捐出,不想乡亲们竟如此的错爱,关已某不胜惭愧。”
杨虎城这才知道关步青是原警察局长,并已大致明白了他的所作所为,于是也拉住关步青的手说:“虎城已对陈先生说过,以后但凡人才,只要他愿意为人民做事,不管何党何派出自何人门下,我们都要千方百计予以挽留,并大胆地使用以尽其才。眼下正值荒年,为节约开支起见,省上已宣布取消了西安市府,但像关局长这样的廉洁之士,虎城必另行委以重任,还请关局长莫要见怪并鼎力相助。”关步青更是备受感动地说:“蒙将军不弃,如觉关某尚有可用之处,为了三秦父老步青自当不遗余力。”
夜幕降临后,人们这才陆陆续续地散去了。下午饭成了名副其实的晚饭,除多了一碟咸萝卜外,晚饭跟饥民们所吃的没有任何的不同。尽管是漂着红皮的稀包谷糁,大家却仍然吃得很香,吸溜吸溜的声音中伴随着咀嚼咸萝卜发出的脆响。
这面陈德润跟刘子明马子亮老弟兄俩,陈致远跟陈静远小弟兄俩以及刘光复等,陪着杨虎城刘安国关步青围在一起。那面余儿跟明儿老先后俩,马月盈关步云这对未来的小先后俩,陪着孙兰玉围在一起。
开始时关步云还吃得挺香,她的确已经饿了。后来却不行了,大家都已经在喝第二碗,她却一碗还没喝完。“咋,吃不惯?”孙兰玉关切地问道。“不不不,能吃惯能吃得惯。”关步云回答说。在未来的婆婆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极力地掩饰着。好不容易才吃完后,马月盈起身准备给她再盛,关步云却将空碗藏到了身后:“嫂子你快吃你的,我已经吃好了。”马月盈说:“不行不行,饭这么稀粗杂粮又不耐饥,跑两趟茅房就没有了。来,让嫂子给你再少盛点。”说着她不由分说便抢走了关步云藏在背后的黄碗。这时大家也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节奏,似乎在等待着关步云,而关步云这半碗饭,却比咽中药还要咽得难肠。
杨虎城一边吃饭一边心情沉重地说:“明天我就派人送些粮食过来,一定得让乡亲们吃上馍。”陈德润却说:“不不不,我们这里有粮食。只是摸不准老天爷啥时才能开恩,因此只得细水长流。受灾面积大了,渭北旱原上比我们更困难,老百姓每天只能吃上一顿,碗里的却比我们还要稀,要送也得先给渭北送。”刘安国说:“难得先生总是替别人着想。”陈德润却笑道:“我这个县赈灾分会的会长虽是前政府所任,但新政府却也不曾罢免,怎么能说是替别人着想,杨主席你说是不是?啊——呵呵呵呵。。。。。。”
“静远,你跟步云在西安还能待多久?”突然话锋一转,杨虎城突然问陈静远道。
“我们是受张季鸾先生之托来陕西报道灾情的,能待多久还要看张先生的意思。”陈静远回答说。
“哦,是这样。要是让你们留在西安,你们愿不愿意?”杨虎城接着问道。
“这还用说,谁不想为家乡出点力?我俩已给张先生打过报告,建议他筹建《大公报》西安记者站,目前却还没得到回复,也不知是咋回事。”陈静远说。
“那好,明天我就跟张先生通话。他同意的话房子和经费由我来想办法,他要是不同意,那我只好挖他的墙角了。你俩留下来分别替我担任《西安日报》与《西北文化日报》的主笔,这可是省政府跟潼关行营的机关报,必须用可靠的人而且得一定办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非你们两个莫属。”杨虎城严肃的说。
见陈静远郑重地点着头,杨虎城又面朝东方抱着拳说:“张先生,虎城对不住您老了。家乡百废待兴虎城身边缺人呐!您老也是秦人,想必能够理解而不至于见怪吧!”众人立即被杨虎城的幽默逗得哄堂大笑,那边孙兰玉马月盈关步云等,也将惊诧的目光投了过来。
杨虎城又一眼瞅见了关步云,于是招呼她过来说:“步云啊,静远已经答应留在西安帮我办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就由我给你俩主婚,咱择个好日把这桩喜事给办了,也省得你俩近在咫尺,却又跟牛郎织女似的天各一方,多有不便而且又影响工作。你看。。。。。。”闻言关步云跟陈静远的脸都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关步青忙站起身拱着手说:“多谢杨主席美意,不过这两头犟牛的好日子,还得由老天爷来说了算。”杨虎城吃惊地问道:“此话怎讲?”陈德润跟关步青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早都想把这事给他俩办了,杨主席你猜人家是咋说的?”“咋说的?”杨虎城迫不及待地问道。“人家说老天爷啥时候下了雨,他们啥时候才结婚。”恍然大悟后,杨虎城呵呵地笑着夸奖说:“噢!竟跟老天爷较上了劲。好,好,有志气,有志气!”
杨虎城的话刚落点,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在拍打着梧桐叶。这是似乎一种期盼已久而多时都未曾听到过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在凝神侧耳地扑捉着辨别着,屋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噼啪声果然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密集,这声音竟是那样的悦耳又是那样的动听。
“下雨咧下雨咧!下雨咧。。。。。。”陈思毓一路提着裤子兴奋地喊叫着跑了进来,喊完后他又提着裤子跑了出去。陈思毓显然是从茅房里跑来的,在抢了这个“头版头条”后,他又忙着办自己还没办完的“公事”去了。
屋里立即被陈思毓的“头版头条”给激活了,除了一向儒雅的陈德润一向娴静的孙兰玉和一向沉稳的杨虎城外,几个大人似乎也都恢复了儿时的童稚,他们与年轻人一起冲向院子欢呼着雀跃着。陈思毓又一次跟着大人们一块朝外跑时,却被孙兰玉给死死地拖住了,几经挣扎的小崽子见难以脱身,竟委屈得扯起嗓子大声地哭了。
雨越下越大也越下越猛,人们一个个瞬间都成了落汤鸡,干透的黄土地突然受到意外的恩宠,已有些经受不住又接纳不及,雨水立即淹没了脚面接着又淹没了脚腕,在漫过门厅后又冲出了佘福庄的大门。
不远处的河西堡传来了欢呼声,南河镇与河东堡似乎也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欢呼声,整个三秦大地都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
第四一章陈德润未雨绸缪 杨
雨逐渐地慢了下来,杨虎城担心雨还没下够会突然间停了,陈德润却说:“不会不会,没见这会已经冷了下来。”陈德润的一个“冷”字,使刚刚平静下来的人们都不由打了个激灵。接着有人便像打摆子似的哆嗦了起来,有的上牙还不由自住地磕着下牙,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得得声。佘福庄里自然不会有干衣服供他们换,一时激动,人们却没有顾及到这个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淋湿的人们正冷得打颤,突然后面的堂屋里又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闻声大家立即像一窝蜂似的向后面拥去。
两堆火在熊熊地燃烧着。刘子明跟马子亮不断地给各自的火堆上架着硬柴。在毕毕剥剥的爆响中,硬柴先变黑后变红最后又变成了白灰。尽管所有的人都被浓烟呛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但两个火堆还是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让我来,你丢手!”说着明儿给丈夫给马子亮使了个眼色,马子亮会意并知趣的离开了。女人们这才纷纷解开外衣又烤起了紧身的内衣小袄。
雨果然没有停,只是变得平稳起来。“后劲不小!看来年馑总算是过去了。”陈德润感叹地说。回过头他又吩咐子明兄弟说:“大家要种地了,从明天后晌起,每人每顿加一个馍。”刘子明问道:“不秋不夏的种麦还是种包谷?”陈德润说:“自然是种包谷。都快到谷雨了,先种些早包谷再说。虽是粗杂粮,包谷却是个急性子,下刀就能见菜。”接着陈德润又掐着指头自言自语着:“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七个节气三个半月刚好一百零五天。处暑前收完包谷,歇一歇就到了白露刚赶上种麦。”马子明问道:“那种子咋办?”陈德润说:“明天就发。一亩地按十斤。”刘子明担心地说:“十斤怕是不够。”陈德润说:“点种,点种应当够了。这样能省下不少的种子。”马子亮也担心地说:“要是有人冒领咋办?谁家有多少地咱也弄不清喀。”陈德润成竹在胸地说:“这不怕!跟大家说明叫响,秋后按所领的种子征收公粮。”刘安国立即赞成说:“好!这个办法好。就按陈先生说的办。”接着他又不无忧郁地说:“原上好多人全家逃难在外,一时半会怕是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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