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第214章


“哦,你不提我还忘了,人家一文钱没花就从北京领回个媳妇,不光人长得标致听说也是个大学生。你揣人家是咋样成的亲,又是谁当的执事头。”有了新话题,佘大花不禁又兴奋了起来。
“咋成的亲?谁当的执事头?”郭德玉顿时也来了兴致。
“谁?说出来把你都能吓死,是省主席!借着放舍饭,人家把十里八乡的人都待了,跟人家比,咱简直是白在世上来了一趟!”佘大花借机把饥民起来吃赫家的大户,赫家借势杀学校的先生李垦,后来赫老二跟翟树德又不知被谁所杀的事,向郭德玉学说了一遍,却闭口不提谢铁成赫老大葛掌柜等人,更不敢提起婆婆菊儿。
“算了不提了,时间也不早了。。。。。。”佘大花深恐一时兴起说露了嘴,于是暗示郭德玉早点歇息。
久别胜似新婚。郭德玉跟佘大花虽都有些急迫,无奈却又都有些力不从心。只亲热了一回郭德玉便累得呼呼地睡着了,佘大花也因心里有障碍而没有了欲望,于是不由得又接着想起了被郭德玉给打断了的心事。。。。。。
人生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是“妈”,人在最痛苦的时候喊出的还是“妈”。
郭德厚可以做到不让自己进老郭家的大门,怕还不至于守着郭家的老坟不让自己祭奠婆婆吧!下午佘大花又来到了婆婆菊儿的坟头。
郭家的老坟是名副其实的老坟。老坟占地一亩多,坟上松柏森森榆槐葱葱蒿草齐腰狐兔出没,总是给人一种沧桑而又神秘莫测感觉,连周围的人都不敢贸然接近,路过的生人只能是望而生畏又敬而远之了。合抱粗参天高而又错落有致的松柏,显然是先人们手植的,它们当仁不让的成了这块神秘领地中的“正规军”,而那些杂七杂八的槐树榆树椿树跟柳树则是天生的,也理所当然的甘拜下风而成了“杂牌子”。跟那些理直气壮的“正规部军”相比,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这些“杂牌子”明显的处于劣势,因此只能是委曲求全在歪来扭去中求得一线生机了。
连续多年的大旱使周围寸草不生,也使郭家老坟失去了以往的神秘。蒿草都在变黄变干后又匍匐在地变成了松软的地毯,“杂牌子”的皮被饥民们剥得精光也死于非命,“正规军”没有了簇拥更是失去了以往的威仪,那些新的老的大的小的上百个墓冢,更是暴露无遗历历在目。
其它的墓冢都蒿草覆盖而且又石碑作为标志,石碑上有刻先考的还有刻先妣的,佘大花一概不懂也顾不上那么多。不用寻也不用找,她径直来到一个白光光的新坟前。这个既没有败草也没有新草,更没有石碑作为标志的新坟无疑是婆婆菊儿的。令佘大花为难的是,它旁边还坐落着一个同样既没败草也没新草,但却有石碑墓冢。
犹豫了一下后,佘大花只好将纸糊的寒衣分成了两份,在跪着给公公郭福寿烧完又连着磕了三个头后,佘大花又跪倒在婆婆的墓前。既没有哭声也没有眼泪,佘大花一边焚烧着一边嘟噜着,到底都嘟噜了些啥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寒衣烧完了佘大花也嘟噜完了,在同样磕了三个头后,佘大花这才扶着自己的腿站了起来。拍掉膝盖上的土灰后,佘大花像是在打量着这座老坟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环视一周后,她发现一棵柏树被锯掉了光剩下了树根。“可惜!”嘟囔了一句后佘大花并没有走向那个树根,而是顺手捡起一块老砖头后又来到一棵扭七趔八的“杂牌子”下面。
几经失败后,佘大花终于将一条麻绳的一头,成功地扔过了“杂牌子”那伸出的枝杈。歇了口气后,她又站在老砖头上将麻绳打了一个死结,用手拽了拽觉得还结实,扬起下巴试了试觉得高度也合适。
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悲哀但却有些犹豫。佘大花不由想起了儿子争气,在这个世界上争气是她惟一的牵挂。一切都还来得及,但佘大花的下巴还是慢慢地伸向了那个由她自己綰结的绳套,因为她又想起了自己深重的罪孽,那些嘲笑的面孔又在她的眼前晃动,那些唾骂声喊打声又在她的耳边响起。绳套成了佘大花的惟一选择,因为只有它能帮她丢弃牵挂摆脱嘲笑远离唾骂而得到最彻底的解脱。死亡有什么好怕的?一层子人不是都被活活的饿死了么?与其在铁匠铺子里被活活饿死后变僵变硬变臭再遗臭万年,还不如用这种颇为壮烈的方法以明心迹,向世人昭示佘大花已幡然悔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佘大花了。她不敢奢望流芳百世但也不甘遗臭万年,更何况母亲跟婆婆都因她而死,她们都上了年纪需要有个人照顾,也许只有当牛做马去伺候她们才能求得她们的谅解,同时也能彻底卸掉那个自己套给自己的沉重的精神枷锁。
一想到那个沉重的精神枷锁,佘大花反而平静了下来,平静后的佘大花竟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动人又那样的可爱。为了卸掉心里那个沉重的十字架,这张美丽动人而又可爱的脸蛋,立即毅然决然地钻进了这个具体的绳套。脚下的老转头被蹬倒了,随着树枝摇晃了几下后,佘大花那颇为丰腴的身子一下子变得修长了许多。。。。。。
生和死原来只是一口气的区别。痛苦在一瞬间便结束了,解脱后的佘大花感到一身轻松,像是一捆灯草在阴暗中坠落着,着地时她既没有跌倒也没有摔伤更没有痛感。
“唉!跟我一样也是吊死鬼,看上去年龄还不大。”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叹着气说。佘大花没有看清她的面孔是否狰狞,因为她的面孔被她那披散着的长发掩盖着。从声音佘大花断定她是个女的,那声音虽然有些震颤,但听上去似乎却还有些耳熟。
“咋死的还不都是个死!走吧,阎王爷还等呢。”另一个女鬼催促道。令佘大花吃惊的是,这个女鬼的声音似乎更为耳熟,回头看时面孔却也被头发盖得严严实实。
“这是阎罗殿。你自己进去吧。”两个女鬼异口同声地说。
“啥名字?从哪儿来的?查查看。”阎王吩咐判官说。他的样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恶还要丑。
“妈呀!”见一边是刀山一边是油锅,佘大花心里不觉大吃一惊。然而更让她吃惊的是,前面左右两侧正在熊熊燃烧着的,并非是什么松明子而是两个被剥得赤裸裸的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点天灯了吧?”借判官翻阅生死簿的当儿,一直不敢抬头的佘大花将周围偷偷地扫了一眼后,便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的罪孽深重,本来是要上刀山下油锅的,念你有悔过之意又是一片孝心,本王就放你一马不咎既往了。你婆婆跟你妈妈就在门外等着,回去你可要好好伺候她们将功补过,否则不但要上刀山下油锅,还得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记住了吗?啊——”
仿佛置身于瓮中,佘大花觉得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阎王的声音。听到上刀山下油锅时她不觉两腿一软,听说不咎既往后她这才终于没有晕倒,听到婆婆跟妈妈就在门外她又是惊又是喜,当问她记住了么时,佘大花没敢抬头更不敢说话只是连连地点着头应承着退了出去。
出门后佘大花四下里搜寻了一周,却既没找见婆婆也没找见妈妈,等在门口的,仍然是原来的那两个女鬼。
“妈——”这两个女鬼就是婆婆跟妈妈。佘大花突然明白了过来,在喊了一声“妈”后,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她们的脚下。
“你是谁?”两个女鬼异口同声地惊问道。
“不孝的女儿,不贤的媳妇,向妈妈婆婆赎——赎罪来了。”佘大花痛哭流涕地说。
“是大花!你咋跑到这儿来咧?”大吃一惊后,两个女鬼同时伸手去扶佘大花。
“我有罪!只有给婆婆跟妈妈当牛做马才,能赎回我的罪孽。”佘大花哭着跪着不肯起来。
“不行!你快给我回去!你来咧教德玉跟争气咋办?”一个女鬼气急败坏地说。听声音口气应该是婆婆菊儿。“你疯了!赶紧回去!过了时辰就回不去了。”另一个也气急败坏地催促着。不用说她是妈妈多儿。
“争气有姑姑带着。德玉他两年不见,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佘大花哭着说。
“谁说的?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能丢下他不管!”死鬼菊儿说。“快走吧!一会就来不及了!”死鬼多儿也着急地催促说。见佘大花还是不肯起来,一着急死鬼菊儿从头上拔出一枚老针就向她刺了过来。见那枚老针跟锥子一样长佘大花急忙躲闪时,却被死鬼多儿推了一把反而被刺了个正着。
“哎哟——”佘大花一时痛疼得失了声。
郭德全郭德厚弟兄俩跟山妹雪儿先后俩也来上坟。郭德全胳肢窝里提着老笼,老笼里装着寒衣,郭德厚掂着铁头锨,铁头锨是用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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