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第237章


“我——我——”严琼英支吾着。平时就不善言辞的她,这时更不知如何是好。明明张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她却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支支吾吾的样子,使武志卿老人更加怀疑。
“是我五娘。”张家的长房长孙见严琼英一时反不上话,急忙帮了她一句。严琼英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跟,其他人也惊得面面相觑,唯独张家的长房长孙,却在一旁自鸣得意着。前一向在西安时,这孩子不是将自己的女儿武梅也叫做“五娘”么?想到这,武志卿老汉一下子“明白”了。
“抱过来让我看看。”武志卿轻轻地点着头说。听到这话,正不知所措的严琼英如临大赦,立即抱着小丫子膝行着移到了炕跟前。
“你这个臭婊子!竟伙同他谋杀了我女儿!”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过后,武志卿指着严琼英骂道。怀里的小丫子被吓得大哭起来。见严琼英并不否认更没分辩,只是泪流满面地抱起孩子扭身就走,武志卿老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姨夫,这就是你老的不是了。出事那天人家两个在房子里说话,我家他五娘却在另一间屋里抹泪。开始还好好的,谁知说着说着俩人却高了声,后来一声枪响,等我们赶过去时,烂子已经董下了。小两口失牙拌嘴也是家常便饭,我们全家谁也没有料到会出这事。老五他闯下祸尻子一拍连土都不粘,却害得我们全家替他收拾摊子,又跟着他担惊受怕。最冤的就是我家他五娘,都来了七八年了至今却还没个一男半女,她受的洋罪还要我明说么?尽管受着天大的委屈,她还屎一把尿一把像对待自己亲生一样,替他们拉扯着孩子,连半句怨言都——都没有。。。。。。”张家的大家儿,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说的可全都是实情。张家是跟着遭了不少的罪。”
“是啊,二家儿又明理又厚道,在哪儿去寻这样的好媳妇?”堂屋的人纷纷地议论着,有的在摇着头,有的在叹着气。
武志卿老汉这才知道张仲霖是个早已有了妻室的人,人家才是张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自己在气头上一时荒唐竟错打了人家,人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连个口都没还,可见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娃娃。将心比,都一理。自己的女儿是人人家女娃娃也是人,武志卿老汉又悔又恨又恨又悔,悔的是人家女娃娃跟自家的女儿一样,也是个受害者,而自己一时糊涂竟错打了人家一巴掌;恨的是张仲霖这个没心肝的不在跟前,他要是在跟前,他给他的将不是一巴掌,而是用这张老羊皮换他这个血羔子跟他拼命。这样既给人家女娃娃出了气,也等于给她赔了不是,还能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亲家,我老张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个逆子。要怪你就怪我吧,都怪我教子无方。”说着张宏岳将一个沉甸甸袋子放在了武志卿的面前:“我卖了二十亩水地凑了点钱,算是向亲家赔个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逆子他认不认你我可不敢胡说,咱这门亲戚我是走定了。等孩子长大点,我年年带着她去认舅家认你这个舅家爷。我知道我们老张家亏欠你的,再多的银钱也弥补不了,但我能做到的,只能是这。”说着张宏岳老汉已是老泪纵横。
面对张家上下的一片赤诚,武志卿老汉的心软了。最令他过意不去的,是错扇了张家二家儿的那一耳光,找了个机会他向她赔着不是。张家二家儿却说:“姨夫,你甭说了。你老心里难过,我——我不怪你。”
人死不能复生,武志卿叹了口气打算就此算了。爬在女儿的坟头上大哭了一场后,他扭头就走。张宏岳老汉哪里肯依,硬是将五百块大洋塞给了他,还陪着他来到西安亲自将他送上了西行的火车。
“爸,女儿来送你一程,请你老多保重。”是女儿的声音,女儿在跟他挥泪告别。两行晶莹的泪花,沿着她那艳若桃花的面庞流了下来。恍惚中,武志卿老汉也不由心里一酸。“女儿不孝,让你老人家受累了。”女儿的声音突然变得凄楚起来,脸色也由桃花变成了石榴花越来越红了,从眼睛里流出的已不再是晶莹的泪花,而是殷红殷红的鲜血,还冒着泡儿。
“呜——”一声尖锐而凄厉的汽笛声,将武志卿老汉从幻觉中惊醒了。
让凶手逍遥法外,作为父亲,自己何以面对女儿屈死的冤魂?又怎么向家人作出交代?朋友问起时又怎么回答?张家一家人都不错这他领情,但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他回去不好交代不说,外面的人若是再搬弄起是非来,唾沫星子还不得把自己淹死?扪心自问时,武志卿老汉后悔了。
半途而返,武志卿老汉踏上了那漫长而又艰难的求告之路。
状子在法院压了半个月后,武志卿老汉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一句话,“我们是地方法院,队伍上的事咱管不了。”状子又在军事法庭压了半个多月,得到的答复使武志卿老汉的心一下子由前胸凉到了后背,“地方部队还好说,中央军的事,咱管不着。”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甭进来。钱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了,案子却还是没个着落。心力交瘁,武志卿老汉失望极了。正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西安妇女协会筹备委员会”的牌子,像是从云缝里挤出的一缕阳光不由使他眼前一亮。武志卿老汉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地走进了女协。为了女儿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他准备做最后的抗争,如果再次失败,他准备一头撞死在西安的城墙上,用自己的阴魂来陪伴女儿那年轻而孤独的亡灵。
从乡下走访回来,关步云浑身累得几乎都散了架。陈静远陪杨虎城前去视察引渭工程,大概还得耽搁几天才能回来。一个人的日子往往是能凑合就尽量凑合,在就着生萝卜丝啃了几口干馍后,关步云倒头就睡。昨天夜里她就没睡好,心想今天跑乏了肯定能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谁知卧牛不乏乏牛不卧,在迷糊了一阵后,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武志卿老汉的哭诉以及他女儿武梅的冤情,强烈地震撼着几个女人的心灵。女协的负责人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拍案而起便要去找杨虎城、邵力子跟张学良。关步云虽觉欠妥,却又一时拿不出更好的办法,见众人如箭在弦已势不可挡,于是也只得跟着一块去了。杨虎城自然是没找到,说不上巧还是不巧,邵力子跟张学良也都不在。众人无奈,只得好言劝武志卿暂且先回,并发誓找不到人绝不罢休,一定要给他跟他的女儿讨个公道回来。
“张、杨两位将军都是地方将领,邵省长力所能及的,也只是地方法院。只怕帮不上忙不说反要使他们为难,而他们又是那样的忙。依我看咱得另想办法。”武志卿老汉走后,面对余怒不息的众人,关步云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诶,是这话。步云她说的对对的。”有人赞成说。一经提醒,众人也都冷静了下来。
“步云,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快说说,我们该咋个办?”有人催着关步云要她快些拿个主意。
“这事非同小可!没有南京方面的话,怕是谁也不好办。”关步云说。
“那咱们明个就下南京!”有人迫不及待地接口说道。
“下南京,下南京找谁?”有人质疑说。
“找谁?还能找谁,找蒋介石呗!”主张南下的人心直口快地说道。
“找蒋介石?他跟你沾亲还是带故?”质疑者继续质疑着。由于着急,双方几乎都红了脸。
“好了好了!人家的忙还没帮上,自己倒先打起嘴皮官司来了。”有人不满地说。“步云啊,到底该找谁你快说说看,把人都快急死了!”制止了众人后她接着又问起了关步云。
“人倒是有一个,但不知她肯不肯帮这个忙?”关步云说。
“谁?”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关步云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于凤至,她不是远在英国么?”众人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对,她是在英国,但这阵却在西安。听说过一阵还要去英国。”关步云的消息,又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哦!原来是这。她能跟蒋介石说上话?”众人继续追问道。
关步云说:“虽跟蒋介石说不上话,却能跟宋美龄说上话。”关步云说。
“宋美龄?她能帮咱们吗?”众人担心地问道。
“应当可以!她正在倡导‘新生活运动’,而且是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的‘指导长’。咱们争取‘指导长’的指导,‘指导长’能不乐意吗?”关步云的话使大家的信心陡然大增,于是有人急切地说:“咱们明个就去找于凤至。”关步云却摇着头说:“暂时还不行。武志卿老人所说的虽然看起来都是实情,可惜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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