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第10章


夏启游的后背冒了冷汗,“你胡说……我爸不是……”
“你不信我说的就算了,”乔岱泠抬起下巴,“我真是替子明哥不值,居然会喜欢你这种是非不分还没用的人!”
夏启游感觉心脏被狠狠鞭笞了一顿。
“你爸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起码让子明哥和你保持距离了嘛,”乔岱泠继续道,“你们真不像父子——他那么精明,你却糊涂成这样;他一下就能发现子明哥对你的感情,你身为当事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夏氏落到你手里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夏启游灌下一大口酒;他觉得乔岱泠只是为了恶心自己才说这些话的——尽管他找不出她话里的破绽。
“你们真可怜,”乔岱泠同情地看着他,“我为了蓝诚堕胎自杀,起码我也勇敢地追求过、轰轰烈烈地爱过了,我不后悔。
可是你和子明哥呢……夏景宏那种人的儿子,一个瞎了眼睛,一个瞎了心……真是造孽。”

夏景宏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失常,大半的时间都疯疯癫癫的,照顾他的保姆往往坚持不到一周就做不下去了。
公司里缺了丘子明,近来也是状况频出。夏启游自己的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大。
经过一番求证后,他相信了乔岱泠说的话。
那段时间丘子明忽然开始疏远自己,同时和乔岱泠的联系也变得多了,想来也是因为夏景宏背着他和丘子明说了什么吧。
夏启游想象不出,丘子明那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乔岱泠“约会”的。
想到乔岱泠取代了自己,成为和丘子明无话不谈的朋友,夏启游就难受得饭也吃不下。
“你是没看到子明哥那时候有多难过,”乔岱泠是那么说的,“他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没有结果的暗恋已经很痛苦了,还要被你爸嘲讽,硬着头皮和我例行公事地见面……好在他碰到的是我,我心里只有蓝诚一个嘛……不然我也会对他动心的。”
夏启游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不知道丘子明是自己的亲哥哥,自己会不会对他动心?
“我一开始以为你爸只是不想让你和男人搞在一起。毕竟那么大的企业,你又是独苗,怎么也得考虑传宗接代的问题……”乔岱泠的话鬼魅般徘徊在夏启游脑海中,“后来才知道子明哥竟然也是夏老头的儿子……子明哥自己都没疯,夏老头子疯个什么劲儿?恕我直言,夏景宏不配当子明哥的父亲!”

夏启游也觉得父亲做的事不太讲究,可他还是不会去责怪父亲。
那毕竟是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唯一的亲人。
他四处托人情,终于在一次拍卖会上碰到了独自出席的丘子明。
拍卖会结束后,夏启游趁机拦住了丘子明,想和他谈谈。
丘子明最后同意了去医院看望夏景宏,但是拒绝和夏启游同行。

两天后,丘子明带了一束花来到夏景宏的病房。夏启游在病房外的拐角处看到了,但是没有和他打招呼。他屏息站在病房外,仔细听着病房内的对话。
他当然希望丘子明和夏景宏可以达成和解;那样丘子明就可以回来,父亲的心结也能解开,一切也都会好起来。
可命运却似乎喜欢捉弄人。丘子明来看望夏景宏,似乎不是为了和他相认的;而夏景宏面对丘子明的质问,似乎也是怨恨多过愧疚与爱惜。
夏启游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丘子明是渴望一个家庭的,他也以为父亲是渴望得到丘子明的谅解的。
他的一生都过得太顺畅了,无法理解苦难和怨恨对圆满会有多大的阻碍。

等到病房内的争吵激烈到了护士都被惊动的时候,夏启游终于旋开了病房的门。
他已经在商场上历练了一年多,却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样的纠葛。
一个是他从小仰望的父亲,另一个是与他灵魂相契的朋友和兄长。
他口齿不清地劝两人心平气和地谈谈,却被无视得彻彻底底。
夏景宏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丘子明:“你不过是命硬了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夏氏没了你照样是D城第一,你没了我就是个写破书的!我的亲儿子只有启游,夏氏的财产跟你没关系,想也别想!”
丘子明浅灰色的瞳孔里涌起凛冽的恨意,苍白的脸上挂着森寒的诡笑,“你觉得我就那么稀罕夏氏?我可以在一年内让夏氏从低谷重新振作,也可以在一年内让夏氏破产……就怕你没那个命亲眼看到夏氏是怎么毁在我手上的了。”

两天后的清晨,夏启游疲惫而茫然地坐在手术室前。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合眼了。
他看到医生用抱歉的眼神看自己,听见他用无奈的语气说“对不起,请节哀”。
天空忽然响起一阵闷雷,紧接着雨水就噼里啪啦地打下来,落在这座城市的尘嚣之上,落在他贫瘠的心田。
就像两天前,夏景宏抄起丘子明送来的花砸向他,脆弱的、绚烂的花瓣洒了一地。
夏启游仿佛回到了幼年,看着母亲哭泣,看着父亲无端地把脾气撒在家具上,瓷器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母亲的哭声,而夏启游只能躲在角落,什么也做不了。

夏启游在父亲的遗体捐赠书上签了字,然后就不省人事地昏睡过去。
在那场无比真实而漫长的梦境里,夏启游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的画面:
夏景宏拔掉了针管,狠狠甩了丘子明一耳光;丘子明苍白的脸一瞬间红了半边,隐隐还能看清脸上的手掌印。
鲜红的血液淋漓放肆地涌出夏景宏手背上的针孔,挥手间泼得满身都是。
夏景宏用难以想象的恶毒话语咒骂着丘子明,在丘子明忍无可忍离开之后,又把咒骂对象换成了夏启游。
一个绝望的病人怎么可以疯癫到这种程度?夏启游不相信这是自己的父亲。
他耐心地、柔声地劝慰,终于发现外头在下雨,而丘子明没有伞。
丘子明终归是个盲人,即便来过医院多次,在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也走不快。
夏启游很快就在医院门口发现了他。他想喊住丘子明,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他远远地跟在丘子明身后,看着他被雨淋了个透,看着他在盲人专用通道上,步伐不稳像个游魂似的走了不知多久。
直到一个交叉路口,夏启游看着他被一辆超载的货车撞上,纤薄的身体在雨帘里散架一般倒下。
违规车辆云淡风轻地肇事逃逸,而丘子明就那么半跪在地上,忽然回头朝夏启游冷笑了一下——好像他真的能够看到夏启游。
夏启游记得自己是想上前的;可他的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了。
他远远地看着,雨里狼狈而无助的丘子明固执地站了起来,淋着雨一瘸一拐朝前走着。

噩梦惊醒后,夏启游喘着气用力地呼吸。他把自己扔进冷水浴缸,缺氧似的瞪着眼看着天花板。
他在镜子前打理自己的仪容,感觉自己几天里老了好几岁。

夏启游没有想到,丘子明会那样憎恨自己。
公司召开紧急董事会议,而他却被蒙在鼓里。
他的所有的股权——包括夏景宏一早就准备给他的33%,一夜之间都到了丘子明手里。
夏启游反应不过来,找到丘子明理论。
他看到丘子明的腿上还打着石膏,想起自己那天的无动于衷,一下子又说不出话来。
“我说过会毁了夏氏……夏景宏没那个命去见证,我也还是要毁了它。”丘子明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
“哥……”夏启游第一次这样喊丘子明,“你对爸爸的误会……”
“我这个人六亲不认,你叫我哥叫我爸都没用。”丘子明缓缓眨了一下漂亮的双眼,“请你离开。”
第9章 侵犯
夏启游忽然多了个瞎子哥哥,还被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一夜之间成了这座城市最大的笑柄。
他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去了曾经做过志愿者的一家慈善机构任职。
他知道,父亲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心魔,也成了他自己的心障。
只有面对,才能克服。
夏启游删掉了过去的所有联系人,专心致志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每一天,他都用最大程度的耐心和善意和盲人相处。
到了夜晚,他则习惯于把自己关在逼仄的宿舍里钻研各种各样的程序。

唯一会让夏启游分心的,大概就是和丘子明有关的消息了。
他听说丘子明封笔了,第九本书只写了个开头,引得无数书迷叹惋不已。
他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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