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医生》第22章


花板上例悬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尖端直指着自己的头顶。
10月8日,晨起上班的人群里还弥散着小长假后的慵懒,路边的清洁工正在打扫折腾过后的痕迹,地铁站又恢复了往昔熟悉的熙熙攘攘,生活转了个圈,回到了原点。
走进办公室,我看到趴在办公桌前坐着的米梦妮,头发有些乱,宛如带着点褶皱的轻纱一般垂到桌面上,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她直起身,用手指捋了捋头发,朝阳从窗口射入,一些如丝般又略带纷乱的额发在额角投下了它的影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我注意到她眼角周围的黑眼圈。
沈一帆和苏巧巧随后进门。苏巧巧看到米梦妮,嘴巴张成一个“O”字型,半开玩笑地说:“姐姐你真时尚,你化的是烟熏妆吗?”
“把一个人的倦容用化妆来形容,简直是对一个人容貌最好的赞美啊。”沈一帆说着,我和苏巧巧都不厚道地笑出声来:“说说吧,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把梦妮同学折腾成这样了?”
“一天时间,剩下的三台呼吸机,我用掉了两台。”米梦妮的声音透着疲惫,但沙哑得很好听。
“可怜的梦妮同学,太辛苦了!值这么一个班,简直是对女性容貌的摧残,好在你的美貌在‘银行’里还有花不完的储蓄。”苏巧巧帮米梦妮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又抓起她的手抚摸着,“亲爱的,你能撑得住吗?要不你今天的班和我们谁的换一下?”
“还好吧,我也不是那么脆弱的。”米梦妮扑哧一笑,把手抽了回来。
“都怪程君浩,搞什么呼吸机命名,弄得它们在节日期间几乎倾巢出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今天你值班要是遇上什么事,就让程总来帮你搞定!”苏巧巧瞟了我一眼。
“为什么是我呀,我值班那天同样也是用掉了两台呼吸机,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沈一帆,看着电影,喝着小茶,就轻轻松松地把班值掉了,我还觉得不平衡呢,米梦妮,今天帮忙的人选非沈总莫属!”我指了指沈一帆。
“哎呀,两个大男人,发扬点绅士风度好不好?不妨就这样吧,程总,梦妮今天值班有事就靠你来英雄救美啦;沈总,今天中午请我们在食堂吃顿饭吧。”苏巧巧说完,和米梦妮击了一下掌。
当两个女生睁大了眼睛一眼不眨地腼腆看着你的时候,她们的要求是很难拒绝的,尤其她们还一口一个“×总”地叫你。一爽快,我索性提出上午帮米梦妮拿值班手机,让她休息半天;沈一帆也不甘示弱地说请客怎么能在食堂,要吃就来顿好吃的外卖,让米梦妮也补补身体。沈一帆和我躺着中枪,但脸上还带着笑容。
交完班后,我带着值班手机和一叠会诊申请单出门,沈一帆拿着银行卡去ATM机上取钱,苏巧巧一反往日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办公室里听了一会儿轻音乐,米梦妮把几张椅子一拼,躺在上面,在音乐声中均匀地呼吸着,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中午聚餐时,米梦妮已缓过神来,黑眼圈消失了,眼睛又恢复了以往的水灵。沈一帆也算是大手笔了一把,在金玉街的“海上小南国”叫了一大桌好吃的外卖,我们有说有笑的,听苏巧巧和米梦妮提起郑先生和汪女士的病情在好转,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快乐的时间总是匆匆,聚餐后,我把值班手机还给了米梦妮:“上午的形势一片大好,下午怎么样,可就看你的运气了。”
“你看沈一帆就比你干脆多了,请了我们一顿大餐,你学着点,帮忙就帮彻底些,梦妮,下午别客气,有事还找程君浩。”苏巧巧埋头擦拭着办公桌上聚餐留下的油渍,斜眼看了我一下。
“不用啦,程君浩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现在我已经完全缓过来了。”米梦妮像日本小姑娘似地弯腰致谢,搞得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说:“别见外,下午要有事尽管喊我好了。”
下午的时光在平静中度过,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我的会诊工作也接近收尾,整个下午也没有收到米梦妮的“求救电话”。看来,她下午的日子还过得不错嘛。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会轻易麻烦别人的人。我在最后一个会诊病人的病历上写着会诊意见,脑海中浮现出她微笑的眼角和眼神中时而流露出的倔强。
正想着,我的手机响了,我低头一看,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唉,不知为什么,最近向我推销保险的骚扰电话特别多,手机铃响到第四声时,我犹豫一下,接了起来,听筒里传出一个颤抖的声音。
“老总,你还在医院吗?”
“在——你是?”
“感染科,21床,你快来!米梦妮遇上麻烦了!”
“什么情况?”
“嘟—嘟—”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丢下写了一半的会诊记录起身离开,往感染科方向跑去。我心里有些纳闷这位感染科的住院医生是谁,怎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推开感染科的大门,我一眼就看到出事的“火情地点”:21床门外的走廊上聚着四五个家属,一个年轻的女子靠着墙根伤心地哭泣,另外几个家属戴着口罩,和年轻女子隔着一米开外,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她。
21床是个单间,人高马大的住院医生赵俊辉站在门口和一个年纪稍大的家属交待病情,看到我的出现,他眼睛一亮,把手中的口罩和帽子递给我。
“刚才是你打的电话?”我戴着口罩和帽子,心里琢磨着这个赵俊辉平时说话做事还算靠谱,刚才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是。”他凑在我耳边小声地说,“AIDS!”
这四个字母如同投入湖水的几块小石子,在我的心里掀起一阵涟漪,我吸一口气,下意识地紧了紧口罩,感觉心中的涟漪渐渐平复,于是我推开了21床的房门。
猛然间,我感觉手指发麻,全身的血液在倒流!
米梦妮,站在那位艾滋病病人的床头,左手把握着简易呼吸器的面罩,右手挤压着气囊,她低着头,双眼盯着病人的口鼻,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仿佛蝴蝶扑扇的翅膀,她洁白的白大褂上沾满大片的血迹,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她抬起头,雪白的脖子上同样散落着血迹,白色和红色交织着,碰撞着,突兀着……
我看到一朵风霜蹂躏过后的百合花!我听到一种玻璃破碎般心碎的声音!
“病人咯血,我尝试插管失败。”米梦妮口罩后面的嘴唇似乎在尝试笑了笑,“我真笨,到最后还是有事要麻烦你。”
我戴上手套,拿过她手中的简易呼吸器:“快去换件衣服!”
“算了,里面衣服也沾上血了。我帮你拿个护目镜——”或许是我的错觉,我看到米梦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苦笑,她凑近我的耳朵小声告诉我,“刚才一不小心,血溅到了我眼睛里了。”
“那你还不快去院感办,领阻断病毒的药!”我压低声音小声地说,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几分吃惊、责备和愤怒。
“我留下来帮你,等你插完管我就去。”米梦妮帮我戴上护目镜,语气很坚定。
怎么有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女孩?我感觉自己心里窝着一团火,透过护目镜,我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孩:她柔柔弱弱地在一旁站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睁着,眼底清澈得像平静的湖水。
“等你做完,我就走。”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再说什么,这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无力的。我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病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瘦巴巴的脸,颧骨突出,面颊上排布着一些红色的小斑疹,周围有些白晕,头发染成棕红色,左耳垂穿了个耳环,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目光中流露出恐惧,大概是瘦得厉害,眼睛大得突兀。透过面罩,我看到他的嘴角和鼻孔周围都沾满了血迹。我继续捏着“皮球”,看了一眼床头的监护:心率118次分,血压98/56mmHg,血氧饱和度91%。
“5mg咪达唑仑(1)!吸引器准备!气管插管!”我心里想着速战速决,好让米梦妮早点吃上预防用药,反正现在的血氧饱和度对插管而言也算凑合。
护士推注完咪达唑仑,病人圆睁着的双眼稍稍闭合了一些,呼吸也缓和了一些,我把面罩移开,举起喉镜从右嘴角切入,前进到一半,被紧紧地咬住了,我一较劲,病人的眼睛再度圆睁开来,把喉镜咬得更紧了。
“再推5mg咪达唑仑!”我喊道,护士再次举起了注射器。
“孙尤嘉,放松些,我们知道这很痛苦,但插完管子你呼吸就顺畅了,等你病好了,我们就会把插管拔掉的。”米梦妮左手握着那位叫孙尤嘉的艾滋病病人的手,俯身靠近他,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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