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屋》第54章


几周以后,西蒙又出现了,厄尔知道这将成为一个无底洞。他让西蒙等一等,然后在内阁会议室的角落里待了十分钟,看着眼前自己越来越热爱的场景,知道门外的那个年轻人正在威胁着他生命中珍视的一切。毫无办法的他只好来到党鞭长的办公室,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中央大厅坐着一个年轻人,因为好几个月前跟他有了点露水情缘,就想敲诈他。他算是完了。
“同性恋脑子总是混乱,”厄克特说,接着又为自己出言不逊道歉,“但别担心,哈罗德,敦刻尔克大撤退中还发生过更糟糕的事情呢,更别说走廊上的会议室,就更乱七八糟了。这点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厄克特真是言出必行,真他妈的太棒了。他向小伙子做了自我介绍,并向他保证,如果他不在五分钟之内走出这栋楼,就会叫警察来以敲诈罪逮捕他。“哦,千万别以为你是第一个,”厄克特沉着地说,“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只不过这种事情太见不得光了,逮捕和接下来的审讯都会非常保密的。没人会知道你要敲诈谁,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你被判了多久。也许你那可怜的母亲除外。”
厄克特没有再多费口舌。年轻人很快就得出结论,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应该尽快从这栋大楼以及哈罗德·厄尔的生命中消失。但厄克特考虑得十分周到,记下了西蒙驾照上的种种细节信息,以防他还想继续找麻烦。
而现在,他回来了,站在前排拥挤不堪的人群中,不知道又将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厄尔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严重,简直到了折磨自己的程度。
整个演讲的过程中,他都心神不宁,表现也大失水准,让支持者们非常失望。内容照着念也不会错,就用粗大的字体印在他面前一页页的再生纸上,但其中的激情消失了。他结结巴巴地发表着满含官腔的陈词滥调。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他鼻子上却挂着豆大的汗珠。发表演说的时候,他的思维好像神游到别处去了。结束时,忠心耿耿的人们仍然热烈鼓掌,但这丝毫没有帮助。
最后市长几乎不得不拉着他来到人群中,满足人们想再和他握一次手的呼声。这位大家爱戴的“人民的儿子”无精打采地接受着人们的祝福。他们欢呼着,拍打着他的后背。结果离西蒙更近了,那双年轻的眼睛仿佛洞察一切,知晓一切。他就好像正被无形的手拖着拽着,一步步接近地狱之门。但西蒙并没有大吵大闹,什么也没做,只是握了握他被汗水弄得黏湿阴冷的手,微笑了一下,并有些紧张地抚摸了一下自己脖子上夸张摇摆着的圆形徽章。接着他就走了,就像人群中那些毫不起眼,转身就忘的脸庞。
厄尔回家的时候,两个男人正站在阴冷的街道上等候他。
“晚上好,厄尔先生、厄尔太太。我们是《镜报》的西蒙兹和皮特斯。今天您的集会真不错。我们拿到了新闻稿,也就是您演讲的内容。但我们需要给读者增添一点色彩,比如观众的反应等等。厄尔先生,能谈谈您的观众吗?”
他只字未提,直接冲进了屋。一手还拉着妻子,砰地摔上了门。他拉起窗帘看着两个男人耸耸肩,回到街对面的一辆旅行车里,拿出一本书和一个保温瓶,准备在这里度过一个漫长的晚上。
第三十七章
〔实现野心的道路,必是很多牺牲者的尸体铺成。〕【十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日】
第二天清晨刚蒙蒙亮,厄尔就往外看,发现他们还在。有一个睡着了,一顶软毡帽遮住了眼睛,另一个则在翻看星期日的报纸。这些报纸的内容和上一周的大不相同。本来这场有气无力的领袖竞选已经成为无料可挖的一潭死水了,但新来了个厄克特,麦肯齐又惨淡出局,大家的眼睛又一次睁大了,这下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更精彩的是,民意调查专家们的百折不挠终于开始击破议员们戒备的防线。“势均力敌!”《观察家报》宣称,并报道说百分之六十的党内议员都被专家们的巧舌如簧说得缴械投降,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三个候选人领先优势几乎不相上下——塞缪尔、厄克特和伍尔顿,厄克特也不过稍微落后些。麦肯齐消失得不着痕迹。同样悄无声息离去的还有塞缪尔之前的那一点领先优势。
这样的消息让厄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越来越担心的妻子问他些问题也被他烦躁地挡了回去。他本来想自己安慰自己,但眼前不断浮现出西蒙的脸。两个记者一直守在门外也让他心烦意乱。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呢?为什么要在家门口拦截他?十一月的天空出现了第一缕冷清而灰暗的光线,他筋疲力尽又坐立不安,他必须要知道。
于是没梳没洗的厄尔裹紧丝绸睡袍,出现在门口,走向街对面的旅行车。皮特斯赶紧推醒了西蒙兹。
“每次都跟做梦似的,”皮特斯说,“我们就像偷奶酪的老鼠。看看这位仁兄要怎么为自己辩解。阿尔夫——他妈的把那个录音机打开啊。”
“早上好,厄尔先生,”皮特斯对正向自己走来的厄尔说道,“外面那么冷,别站着啊,进来坐坐,喝杯咖啡怎么样?”
“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监视我?”厄尔问道,没理睬他的热情。
“怎么说是监视呢,厄尔先生。别傻了。我们只是想给报道添点色彩。您是领袖竞选中领先的候选人,很可能就是未来的首相。看报纸了吗?您可是领先他们的啊。大家肯定会对您更感兴趣嘛,想知道您的爱好啊,您平时干什么啊,都有哪些朋友啊。”
“我没什么可说的!”
“那我们可以采访一下尊夫人吗?”西蒙兹问道。
“你在暗示什么?”厄尔的音调陡然升高,听上去十分扭曲。
“我的天哪,我什么也没有暗示啊先生。顺便说一句,您看到昨天集会的照片了吗?非常好,特别清楚。我们在想挑哪一张登在明天的头版,您看看?”
一只手把一张光滑的大照片递出窗外,在厄尔鼻子下面挥了挥。他抓住照片,倒吸了一口冷气。照片上的他面对的是微笑得有些僵硬的西蒙,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四目相对。照片很清晰,各种细节都一览无余。看上去几乎好像有人暗中在西蒙的大眼睛周围画了眼线,而饱满倔强的双唇看上去更暗了一些,英俊的五官越发显眼,玩弄着脖上奖章的手指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护理和修整。
“您跟这位先生很熟吧,是不是?”西蒙兹问道。
“他是您很亲密的支持者之一,对吗?他是怎么支持您的呢,厄尔先生?”皮特斯加入到对话中。
厄尔拿着照片的手在颤抖。他把照片扔回到车窗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干!你们说的全是假话!我会向你们的编辑举报这种骚扰行为的!”
“编辑吗,先生?上帝保佑吧,就是他派我们来的啊。”
第三十八章
〔自愿带领一支队伍冲在前面固然是值得称颂的英雄行为。但最好还是退后几步,让别人冲锋陷阵,你只需静候时机,踩着他们的尸体冲出去一举得胜。〕【十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一】
位于议会正门口的议员大厅摆着巨大的丘吉尔、艾德礼与劳合·乔治铜像。三座铜像的鞋尖都锃光瓦亮,被无数想沾染伟人灵气的议员们抚摸过,钦羡过。大厅有两扇结实的橡木门,护卫着议会。淌涛狼米耪饬缴让牛偌樵泵抢床渭右榛峥淮蟮洹W魑呕氖捌扑鹧现兀匀淮乓痪潘囊荒暝馐芎湔ㄊ钡睦劾凵撕邸V亟ㄒ榛岬氖焙颍鸺蟊A粽饷婺咳堑慕购谑埃笆笔本炎盼颐恰!?br /> 大厅也是议员们搜集信息的地方。
“您好,肯德里克先生。”
正埋头看一大堆材料的议员抬起头,发现玛蒂站在他的肘边。他习惯性地微笑了一下,“你是……”
“玛蒂·斯多林。”
“哦,是啊,是啊,当然啦。”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目光又回到她脸上,“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玛蒂?”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您几个问题。”
“我很乐意,但恐怕现在不行,”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表,“不如晚一点到我那儿喝杯茶?四点三十分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很有空了。”
肯德里克是反对党的后座议员,他的办公室是诺曼·肖北大楼的一个小单间。这座著名的红砖楼频频出现在各种黑白老电影中,被称为新苏格兰场,伦敦警察总部。如今,维护法律与秩序之师早已迁到维多利亚街的一栋灰色混凝土建筑中,这栋古老的大楼尽管已进入了危房的行列,但因为与议会只有一街之隔,议会当局在其空置时立刻出手抢购,增加了供不应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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