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班子》第20章


普天成进去时,瀚林书记也在看报纸,秘书董武站在身边。普天成说:“书记还满意吧,要是光线再足点就更好了。”瀚林书记笑说:“天成啊,看着这张照片,我忽然感觉又年轻了几岁。”普天成接话说:“书记本来就年轻嘛,活力远在我们之上。”瀚林书记也不谦虚,道:“这倒是。天成,往后别死气沉沉的,打起精神来。”普天成笑了笑,没有说话,这种话不好说,只能以笑来回答。
围着报纸谈了一会儿,瀚林书记忽然说:“对了天成,那天跟若瑄谈了谈想法,她还不乐意,回家没批评我吧?”
普天成说:“哪敢批评书记,她这个人,就是顽固。”
董武一听两位领导谈正事,掩上门出去了。普天成说:“她老是给您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其实那天乔若瑄回到家,什么也没跟普天成说。普天成倒是知道她去找瀚林书记,但也没点破。那天他的心情实在是坏透了,没法对别的事感兴趣。而且,每次乔若瑄单独去见瀚林书记,普天成都装不知道,事后也不过问,这是他们夫妇间的一个原则。
“你天成也说这种谦虚话了,不应该嘛。不过天成啊,若瑄留在广怀,恐怕有问题。我最近在想,是不是让她去一个相对轻松一点的地方,女同志,太闹了不好。”
这个“闹”字用得特别有学问,你可以理解成广怀那边太闹,也可以理解成乔若瑄这个人太闹,普天成更倾向后者。他再次明白,乔若瑄在广怀的使命快要结束了,兴许,她从政的路,也要告一段落了。
从瀚林书记办公室回来,普天成反复想,瀚林书记说的相对轻松一点的地方到底是哪儿?想着想着,他蓦地明白了。
省委党校!
余诗伦进政研室的事很快有了进展,普天成正在办公室修改一份报告,组织部长何平进来了。普天成赶忙起身,说:“部长好,你怎么过来了?”何平是中央调整海东班子时从北京部里过来的,人很年轻,才四十五岁,但工作经历相当不简单,三十二岁时在西藏干过,后来又到青海,四十二岁便是副部级干部。海东现有的常委中,数他学历最高,是政治学博士。何平为人谦和、低调,言行举止透着良好的修养。
何平说:“有件事想跟秘书长碰碰。”
普天成赶忙从桌子那边走过来,请何平落座。何平边坐边说:“秘书长是大忙人,我来不会打扰吧?”普天成笑说:“哪儿啊,盼都盼不来你呢。”说着给何平沏茶,何平说:“不喝了,刚在办公室喝过,胃里差不多能养鱼了。”普天成说:“我这儿有朋友刚送来的铁观音,请部长品品。”何平开玩笑说:“秘书长的茶自然是好茶,刚才我在楼道里就已闻到茶香。”常委们见面,老要在茶上做文章,说些跟茶有关的话题。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常委们都是品茶专家,其实不然,是别的话题不好说,也不能公开说。多数常委又不抽烟,见面后为了化解尴尬,只能拿茶做文章。几乎每个常委的办公室,都放着好几种茶。来的客人不同,拿出的茶也不同。普天成拿出的,是南怀市委书记上周末专程让司机送过来的铁观音,依普天成的判断,这茶至少三千元一斤。
何平品了一口,赞叹道:“果然是好茶,秘书长品位就是不一般。”
普天成笑说:“朋友嗜茶如命,他送的应该不差。”两人寒暄几句,何平说起了正题:“有位同志想到政研室来,想征求一下秘书长的意见。”
普天成故作惊讶地说了声:“是吗?”然后道:“政研室主任一直空缺,对我们的工作影响很大,这个位子再不能空了,不然工作很费劲。”何平说:“我们心里也急,只是找不到合适人选。最近有人推荐党校副校长余诗伦同志,不知道秘书长对这位同志了解不?”
普天成沉吟了一下:“诗伦啊,怎么把他给忘了。对,你这一说,我忽然觉得,他担任这个职务最合适。理论水平高,工作严谨,就怕他本人不愿意啊。”
何平笑了笑,“看来秘书长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普天成说:“了解不是太多,但深刻。听过他讲的课,理论上很有造诣,政研室缺的就是这样的专家。”普天成说这些话,一点不脸红,有些东西习惯了,也就成自然了,其实他根本没听过余诗伦的课。但听他的口气,似乎对余诗伦很崇拜。
“那就好,既然秘书长没意见,我们就找本人谈话了,希望他能服从组织安排。”何平说着起身,那杯刚泡的茶他只品了一口。将何平送进电梯,普天成就想,下一步就该轮到何平跟乔若瑄谈话了。一想党校副校长这个位子,普天成也摇了摇头。
但人适合哪个位子,并不是自己说了算,要看领导觉得你在哪个位子合适。把不适合干副校长的乔若瑄调到党校,也许是一种新的适合。普天成承认,让乔若瑄去党校,等于是折磨她,委屈她,他心里禁不住为自己的妻子生出一种伤感来。
省委班子(34) 
第二天晚上,海东行政学院常务副院长廖昌平便找到了普天成家里。行政学院院长目前由常务副省长周国平兼任,廖昌平也是在上次调整中才到行政学院的。普天成做省政府秘书长时,廖昌平是副秘书长。廖昌平一定是听到了风声,进门就说:“不公平,秘书长,真不公平,我廖昌平怎么着,也比余诗伦资历深吧?”
普天成刚打开电视机,保姆卢小卉也在客厅,是她替廖昌平开的门。普天成扫了一眼卢小卉,说:“去拿水果来。”廖昌平说不吃,普天成拉下脸,带着责备的口气道:“捕风捉影,撒哪门子的野。”廖昌平在普天成面前说怪话说习惯了,从来不去斟酌,当然,他也不知道卢小卉的身份,还以为是普天成家亲戚。
廖昌平本还想发牢骚,见普天成神色异常,没敢发,再一看卢小卉,明白了。卢小卉相当识眼色,利落地端来水果,沏了茶,钻卧室去了。
普天成这才说:“哪有那么多牢骚,走哪儿发哪儿,像话吗?!”
廖昌平讪讪一笑,“人家这不是心里有想法么。”
普天成抢白了一句:“我还有想法呢。”将水果盘往廖昌平面前一推,问:“都听说了?”
廖昌平神色黯然地垂下头:“听说了,没想到会是他。”
廖昌平心里谋算这个位子谋算了好久,当初让他到行政学院去,他就向组织部门提出,能不能到省委政研室。当时主持工作的副部长陈江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个位子的人选,就连组织部也定不了,你还是安心去当校长吧。”事实证明,政研室主任这个职位,在瀚林书记的心里很重,前主任老瞿离开岗位已有半年多时间,别的位子空两到三个月已是奇迹了,想不到政研室主任的位子空了这么长时间。
“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以后慢慢想。”普天成带着情绪道。
廖昌平还是不服气,点了烟,猛吸一口,“我打听清楚了,姓余的北京有人,听说……”
“听说听说,一天到晚就是听说!我说昌平,你到底是在干工作还是在搞情报,我看你到安全局去好了。”
廖昌平挨了剋,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其实这些话他也只是在普天成这里说说,在外面绝不敢乱讲。他北京的一个关系说,余诗伦有个很能靠得住的关系,在中央某要害部门。一定是上面跟瀚林书记打了招呼,要不然,瀚林书记是注意不到一个党校副校长的。见廖昌平尴尬,普天成也觉得口气太冲了点,缓和了一下语气,道:“昌平啊,你在省府工作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组织原则应该知道,不该打听的,不打听。”廖昌平听出了弦外之音,赔着笑道:“秘书长的话,我记住了。”
“仅仅记住不够,要落实到行动上。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安排在哪个岗位,都要把本职工作做好。我可听说,你现在有点不专心,这不好,别这山望着那山高,很多事是一步步来的,一步走不扎实,步步皆不扎实。”
廖昌平一听普天成又在点他的软肋,心虚道:“怎么,上面不会有意见吧?”
“你自己以为呢?”普天成给了廖昌平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然后起身,在客厅里踱步。廖昌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本是跑来诉苦的,这下好,让普天成一句话,把他心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点中了。廖昌平到行政学院后,的确对工作不大上心,整天想的是,何时才能到省委大院去,到主要领导眼皮底下,干些能让领导看得着听得见的工作。像行政学院这种不打雷不下雨的工作,他真是没心情干。这阵普天成一说,他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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