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 贾平凹》第106章


。可庄之蝶偏偏平静如水,正经八板地说了“好”!牛月清就受不了!脸顿时铁青,说道:“算你老实。你说你们好到什么份儿上?那天送柳月去见大正,你能一个人一直坐在马路边上吗?!黑漆半夜地回来那么晚,还说柳月坐了车不叫你!你和唐宛儿到底到哪儿去了?干啥去了?嗯?!”庄之蝶见她这般说,知道事清终于要发生了,他刚才平平静静说了“好”字,有心要看看她的态度,现在却后悔起来了!就叫道:“柳月,柳月,你怎么给你大姐说的,你让她寻我的事?!”牛月清说:“你不要叫柳月,什么事我都知道,我只要你说!”庄之蝶说:“干啥去了,唐宛儿和我把柳月送到市府门口,她就回去了。你说我们干啥去了?”牛月清一时倒没了话。庄之蝶说:“你要不知道,我给你说,我们去马路上当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睡觉了!和她又去了她家,当着周敏的面睡觉了!”牛月清说:“声说得那么高是吵架吗?”庄之蝶声更高了,说:“你就是来吵架嘛!你让柳月来说嘛!”牛月清说:“你能行的,那我就相信你的话是了。可我得告诉你,为你的生活、身体、事业、前途,我是啥苦啥累都能吃得受得,但我不能容忍你在外边胡搞!你和景雪荫当年感情友好,我从没说过你吧,要不她这次翻脸不认了你,要低毁作,我也是不管的,因为以前的景雪荫毕竟还是正经人,你和她往来,对你的事业也有益处,我不是那种吃醋的人吧?可现在社会风气坏了,到处都是贪图钱财、地位、权势和只管自己享乐的坏女人,我就不允许你让她们勾引了!”说毕开门出去,又坐在客厅吃饭。 
事情以为已经过去,没想牛月清去上班了,静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还是摆脱不了柳月说的那句话:“你是弥勒佛,大肚能容难容之事。”就品出这话里毕竟还有话。联想平日里唐宛儿来她家,莫不乔装打扮,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万般多情,那是最能勾动男人心魄的。庄之蝶虽然老实胆怯,但写作之人生性敏感,内心细腻丰富,他不会不有许多想法。若唐宛儿不主动范他,他或许只是有份贼心没份贼胆的,但唐宛儿却不是安分雌儿,能从潼关和周敏私奔出来,哪里又保得了不给庄之蝶骚情?若她有丁点表示,男人的贼心就生了贼胆,要做出见不得人的事体来!牛月清于是搜寻着往日的记忆,想那日能当着我的面为庄之蝶掖被角,这不是一般客人所能做到的,没有亲近的关系,那动作即使要做起来也没那么自然的。还有那次两人怎么就去了清虚庵旁边的楼上,被她撞见了,唐宛儿睑色那般难看,说是为找人寻临时工作的,怎么从未听说过她还要找事干,后来也再不提说?心下狐疑了,便给杂志社拨了电话找周敏。周敏接了,牛月清问柳月去相见大正的那个晚上,唐宛地回来没事吧?周敏说那夜唐宛儿回来快十二点了.我还以为师母要留了她住在了你们家的。牛月清说:“是十二点吗?”周敏说:“是十二点。师母你问这,有什么事吗?”牛月清忙说:“没事的,我担心天黑了没人送她,这多日不见,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周敏放下电话,心里也觉得奇怪:.牛月清就为这事打电话给他吗?她这么强调唐宛儿那夜回来的时间,是唐宛儿没有送柳月?可唐宛几夜里回来说她和庄老师一块去陪柳月的呀!那么师母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忧心忡忡回来,见唐宛儿正趴在床上往一份挂历上数什么。擦身看了,那几张挂历下的日期。有的被红笔画了圆圈,有的被画了三角,有的旁边还批有叹号。说:“你在作什么记号?”原来妇人每次与庄之蝶相会,回来都要在日历上有所记载,没事时就数着,一边计算着次数,一边作所有细节的回味。猛地被周敏问起,吓得一个哆嗦,胳膊上也顿时生一层鸡皮疙瘩来,将挂历在墙上挂好了,说:“做什么记号?我计算咱家一斤菜油吃了几天,哪天买了肉,一月能买几次的。你这么不声不吭地溜进来,我还以为是坏人的!”周敏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也没往心上去,就说:“真要是个坏人突然进来,你会怎么的?”妇人说:“你说会怎么的,我就和他睡觉啊!你今日怎么啦,阴阳怪气的,好像我在家养汉偷汉了?!”训很周敏倒理屈起来,忙笑笑,一切事才了了。 
而牛月清回去,这一夜却和庄之蝶吵闹开来,说庄之蝶一定是和唐宛儿相好了,好得不是熟人朋友了,要不为什么骗她说唐宛儿早早回去的?庄之蝶再三劝解,牛月清只是不行,立逼着要交待与唐宛儿怎么好起来的,好到了什么个程度,亲嘴了还是做爱了?在哪儿做的爱?怎样做的爱?庄之蝶到了这一步,只是闭口不吭。越是不吭气儿,牛月清越气,庄之蝶恼得从客厅坐到书房,她撵到书房;庄之蝶又从书房去卧室,她又跟到卧室。庄之蝶合着衣服蒙了毛巾被睡去,牛月清也睡下去,还是在追问。然后科喋喋不休地数说她在这个家里的辛苦;说结婚以来,庄之蝶太亏了她了,逢年过节,星期天假日没陪过她去上街,没陪过她看一场电影,买煤买面没动手过,做饭洗衣设动手过,她照看了他的吃的穿的。还得照看应酬家里来往客人,她是把单位的工作不当了一回事,是把自己的亲娘冷落在一边,只说一切来适应自己的男人了,可男人却心在别人身上!她说:“你还是用不吭声来应付我吗?你以为这么不吭声就过去了?以前你这么待我,我饶过了你一次又一次,这次可不行了!你得说出个一二三来,你说呀!你得给我说个明白”但庄之蝶劫窝在毛巾被里睡着了,且轻轻地发出鼾声。牛月清一下子扯了毛巾被,抓了庄之蝶的衣领使劲摇。骂道:“你瞌睡了;你竟然瞌睡了?你就这么不把我当人,我给你当的是什么老婆,是猫儿狗儿你也不会不理不睬就瞌睡了?!”庄之蝶忽地坐起来用力一抖,摔开了牛月清,下了床又去了书房。牛月清就呜呜地哭起来了。柳月在那边屋里听了,知道事情全是为自己惹起,却也有心想看看河畔里涨水。但听得牛月清放声哭开来,心里也有了紧张,就过来劝解。柳月一劝解,牛月清知道柳月是听见了他们吵架的内容,又觉得在柳月面前丢了脸面,便全不顾了,扑下床又到书房里、一把夺了庄之蝶正看着的一本画册扔到了地上。庄之蝶说:“柳月你瞧瞧,她多贤惠,能摔了东西了!”柳月偏说:“庄老师,你把桌上的笔拿过,你就凭那支笔吃饭哩,大姐在气头上,小心把笔让她摔坏了!”牛月清听了,竟然去抓了笔狠狠砸在门上,说:“我就这么贤惠能摔东西了,我摔了让你看看我的贤惠!”又开始骂柳月,“柳月,你给我到你房子去,有你搅和什么?!”柳月说:“我搅和什么了?我没搅和的,你真有气了,你骂骂我么,我是保姆,我不怪你的。”更气得牛月清回到卧室放声大哭。 
一夜不安生过去,三人起来眼睛都肿肿的。柳月做好了饭,端了给两人吃,“庄之蝶呼呼噜噜吃了,牛月清不吃。庄之蝶说:“吃吧。吃饱了和我致气才有劲儿的。”柳月说:“庄老师,该你说话的时候你不说,不该说话的你却这么多的灵醒话!”庄之蝶说:“都是你柳月作怪,是你给你大姐说我和唐宛儿怎么啦?”眼睛一夹。柳月就说:“你们能怎么啦?!我说你和唐宛儿在市府门口等我的,那又有什么!你就说说你们在等我时说些什么呀不就得了?!”庄之蝶说:“随便说的话我能记得?以后有经验了,得出门买个录音机带在身上。”牛月清一句一句听,却仍不言语。庄之蝶说:“吃吧,吃了饭你和柳月到市长家去,正事还是要办的。你就给市长夫人提说官司的事,再让市长去找找政法委书记和院长,这事紧前不紧后的,就是市长去说这个情,那也得三两天的。没日子了,不敢耽搁了!”牛月清终于开了口,说:“让我去给市长夫人说,这阵又需要上我了?”庄之蝶说:“女人家对女人家好说话嘛。”牛月清说:“我不说!你爱景雪荫么,你爱女人么,你还怕她告状?桃色官司,多中听的名字!你不是也常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法院判你杀了头,那才多风流,我去说什么?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艳事露了马脚,我倒去灭绝风声,我这女人就这么不值钱,不识体面?”庄之蝶见她再这么说,又是一声不吭了,待她气喘咻咻起来,问:“说完了没有?”牛月清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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