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土匪奶奶 -高和著》高和著-第94章


舜遄硬拍芷锫怼!?br /> 于是我就牵了驴朝村外头走,村里的老乡们围拢了看热闹,李大个子一路散着准备好的洋糖洋烟,用甜蜜的糖和苦辣的烟分开了人河。吹鼓手奏起了喜乐,伙计们鸣放着鞭炮,我们就像突围一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好容易出了村子,我把驴交给了伙计,自己跨上了马,急急忙忙跑,一直到看不见村子了才松了一口气。李大个子指挥着我的伙计们举起枪朝天射击,乒乒乓乓的响声在山野间回荡,花花骑的驴惊惶地打着响鼻团团乱转,刺鼻的硝烟味儿飘散过来,我问李大个子:“这又是什么讲究?”
李大个子说:“这倒没什么讲究,奶奶说让我们出村的时候放几枪镇镇邪。”
我又问:“今天是我娶亲呢,还能掏几个大洋,要是穷汉娶亲,没有大洋亲就娶不成了吗?”
李大个子说:“穷汉也得备一些铜板,实在没钱就只能夜里偷偷摸摸娶,不叫村里人知道。夜里偷媳妇必须新媳妇同意,那样一来今后新媳妇就没脸回娘家了,这也是为啥穷汉娶不起媳妇的道理。我们其实也用不着掏大洋,准备一些铜板就成了,奶奶说,对张家堡子不能吝啬,除了娃娃,大人帮忙的都给大洋,所以我们才专门带了大洋。嘿,今天一下就撒了二百来块大洋,花花脸上风光透了。不过今天的彩头也真好,闹得欢实,真的见了红,今后尕掌柜跟花花的日子肯定红红火火。”
我问:“见什么红?”
李大个子说:“你没见伙计们跟村里人打得头破血流,兆头好得很,多少人花钱买都买不来。”
听了这话我哭笑不得,迎亲打得头破血流反而是好兆头,我不知道真的有这讲究还是李大个子胡编乱造说好听话讨我高兴。不管咋样,花花总算骑到驴背上跟我回山了。花花蒙着那块盖头,跟她的驴一样沉默寡言。我跟她并排走着,几次想揭开盖头看看她,可是又不敢,因为有讲究。讲究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神秘,只要人们都接受了它并开始实践它,它就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了,即便有时候讲究显得那么不合情理、那么荒唐无稽。不过,也许正因为有了种种的讲究,才能把许多不普通不平常的事情跟普通寻常的事情区别开来,比如迎亲接新娘子,如果没有这么多讲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喜兴和热闹了。
回到狗娃山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刚到山口,山上就轰隆轰隆响了两炮,接着伙计们从山口拥了下来。他们也真不嫌麻烦,不知道从哪弄了顶花轿,胡小个子、李大个子还有过油肉他们几个的老婆嘻嘻哈哈地把花花从驴背上搀下来塞进了花轿,于是便有人抬了花轿朝山上走。我骑在马上跟着花轿随着鼓乐声朝山上进发,一路不断有伙计乒乒乓乓地放枪,也有伙计不断点燃一串又一串的爆竹,枪声和爆竹声混杂在一起,仿佛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到了山上花花被李大个子、胡小个子和过油肉他们的老婆从轿子里扶了出来,然后我们就被领进了平常接待来客和商议事情的厅房里。厅房正面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双喜,喜字下摆了一张供桌,桌子上头点着两根胳膊一样粗的红蜡烛,四周也都点满了蜡烛,房梁上还挂着红灯笼,整个厅房被蜡烛和灯笼照射得如同白昼。我已经眼花缭乱,头昏脑涨,整整折腾了一天,精神和身体都已经疲乏不堪。卫师爷当了司仪,主持拜堂:“尕掌柜成婚喜礼开始喽……”他大声吆喝着,然后就开始摆弄我们:“一拜天地……”天在上地在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拜才算拜了天又拜了地,他就让我跟花花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拜了一拜,算是拜了天又拜了地。
“二拜高堂……”喊出声了他却不知所措了,我爹我妈死了多少年了,没有爹妈可拜,面对摆在正面的两把空荡荡的椅子他不知所措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这是司仪在这种场合念叨的老套子,卫师爷顺口就溜了出来,却忘了我们并没有高堂可拜。这又是讲究,如果我们不拜这一拜,就好像蒸馒头火候不够,蒸出来的馒头肯定是瘪的。我想起了奶奶,这才蓦然发现在这个热闹的场合没有她的身影。
“奶奶呢?”我问李大个子。
李大个子也纳闷了,挠着后脑勺说:“我跟你一起从张家堡子回来的,我咋知道奶奶跑到哪去了?”
胡小个子凑过来说:“奶奶躲在她自己的窑里头,她说了,她是寡妇,又没儿没女,不能出来,怕不吉利。”
我拉着花花来到了奶奶的窑洞,里面亮着灯,推开窑门,奶奶果然一个人在炕上躺着抽大烟,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怪异的芳香味儿。我们的到来出乎奶奶的意料,她坐了起来,惊诧地问:“干啥呢?卫师爷还是李大个子捅啥娄子了?”
我说:“要拜高堂呢。”
奶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拜啥高堂?”
我说:“就是拜父母呢。”
奶奶拍了一下脑门子:“咳,你爹妈都死了,忘了给弄个牌位了,这咋办呢?”
我说:“我父母死了还有你呢么,你过去坐下我们拜上一拜不就成了?”
奶奶愣了:“拜我呢?那咋能成?不成,叫他们赶紧弄两个牌位就成了,把你爸你妈的名字写上去拜一拜就准数了。”
“奶奶,我爸我妈早就死了,没有你我也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你就是我的爹妈,我就要拜你呢。”如果不是娶亲要拜高堂,这句话我可能会永远埋在心里说不出口,此时说了出来顿时觉得心里格外舒坦。不管奶奶怎么想,愿不愿意当我的爹妈,在我的心里她其实早就不但是我的妈,也是我的爹了。
奶奶的脸变成了僵硬的石头,昏暗的煤油灯下我看到了她额头上细密的皱纹,看到了她眼睛下面那颗痣。奶奶曾经给我说过那是泪痣,凡是人脸上在那个位置长了痣就注定这一辈子受苦受累终日以泪洗面。我问她那我咋没见你哭呢,她说有的人是脸上哭,有的人是心里哭,她就是心里哭。我看着奶奶石头一样的面孔心里不由惴惴,很难预料她是听从我的话跟我到大厅接受我跟花花这份献给父母的一拜,还是把我臭骂一通赶了出去。奶奶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好像干涸的泉眼里慢慢涌出了泉水,灯光太暗,我不敢断定自己是不是看清楚了,可是我却真的感到奶奶流泪了,而且她正在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外面大家还都在等着,由于婚礼仪式突然中断,伙计们一个个惶惶不安,屏声静气,谁也不敢乱说乱动,方才还热闹非凡的狗娃山突然间死寂一片,空气在这刹那间仿佛也凝固了。如果奶奶把我这好意当成了对她的冒犯,真的爆发了,臭骂我一通把我从她的窑洞里赶出来,这场婚礼可真就大为扫兴,草草收场了。
奶奶长出了一口气,抬起胳膊整理着头发,她在整理发髻的时候脑袋稍稍偏了一下,我发现她利用这难以察觉的动作在胳膊上抹去了可能流出的泪水,然后她说:“走,我就顶替你的爹妈叫你拜一下,这是好事情么。”
我跟花花一边一个搀扶着她,来到了厅堂。伙计们顿时欢声雷动,乐手们把唢呐吹得震天价响,卫师爷放开喉咙叫喊:“二拜高堂——”我跟花花把奶奶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跪下,对着奶奶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奶奶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心满意足地说:“这下子好,一晚上儿子媳妇都有了。”说着拉过花花,把一个金灿灿的手镯子套在了她的手上,算是当婆婆的送给儿媳妇的见面礼。我估计这个大金镯子八成是奶奶不知道哪年哪月从哪个地方抢来的,她自己不会掏钱买金银首饰。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我跟花花被推搡着塞进了我平时住的那个里外套间的窑洞,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考察,这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洞房”。我们进了洞房,伙计们没有像惯常那样拥进来闹洞房,却像完成任务一样一哄而散,不久外头就传来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和喷鼻而来的红烧肉味道,原来这帮家伙都急不可待地赶去吃喜宴了。想到外头那喷喷香的红烧肉大馒头,我的肚子顿时咕噜噜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整整一天了,我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我撩起了花花的盖头,灯光下她的脸红扑扑的像极了一朵大牡丹,眼睛活像两颗晶莹剔透的黑钻石,向外传达着羞涩、惊慌、欣喜的复杂心情。
“你饿不饿?”我问她。她点点头,我也饿得狠了,我饿了没关系,总不能让花花头一天到了我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挨饿吧?我拉开窑门朝外头叫唤:“你们吃得高兴我咋办呢?我们都还饿着呢。”
那些伙计们别看平时在我面前恭恭敬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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