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不是狗》第104章


我苦涩地笑着:“一个经营藏獒的人,又是‘藏獒节’的承办方,为什么要一把火烧掉那些藏獒?难道自杀会让人多长出一颗头来?”
鹫娃州长说:“我也有这个疑问,听听哥里巴是怎么说的。他说这些年牧民养藏獒卖藏獒的多起来,最好的藏獒像嘎朵觉悟!各姿各雅都在牧民手里,销售基地原来的垄断地位已经不存在啦。连续两年都是亏损,借着举办‘藏獒节’的机会烧掉嘎朵觉悟和其他一些敢于跟基地竞争的藏獒,是最好的办法。烧掉后基地还可以销售獒肉,一举两得。现在贩卖獒肉比养藏獒还要赚钱,蓝岛有个獒肉加工厂,生产獒肉罐头!肉干!肉松!肉精和獒肉保健品,产品很走俏。喜马拉雅藏獒销售基地为这家工厂代理收购可以变成獒肉产品的活獒和死獒,这个代理人就是哥里巴。”
我不住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交易也好,烧掉替罪羊也好,都是为了我,为了我能够回到青果阿妈草原。值得吗?鹫娃州长,你这样做就不怕引火烧身?”
“不仅仅是为了你。”鹫娃说起当初,就在我刚刚出事的时候,他跟我父母有个约定:他们留下来继续在藏娘县做他们想做也是鹫娃想做的事情,一辈子为青果阿妈草原服务。条件是鹫娃将保证他们的儿子罪犯色钦不受到任何法律制裁。因为我父母的存在,青果阿妈草原尤其是藏娘县有了牲畜的平安——已经连续十年没有鼠疫和口蹄疫了,有了毛产量和奶产量大幅度增加的改良耗牛和改良绵羊,有了原生态的藏娘县,有了原生态的藏娘獒场和许多由我父母培育起来的原生态藏獒。“你说值得不值得?”
我心说这又是那个规律了:为了做成一件好事,我们必须做许多坏事才能达到目的。路多多是这样,鹫娃也是这样。我何尝不是这样呢?还有袁最!花馨子!哥里巴!孕藏布!王獒人等等都是这样。不同的是,有人达到了目的,有人却一直陷在坏事的深渊里直到最后。“人能不能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呢?”
鹫娃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
等待资金解冻的日子里,我去找过白玛,详细说起北京博览会的大火。她救欧不已。我告诉她,阿柔和【“文】哥里巴的尸【“人】体已经火【“书】化了,我在超市【“屋】买了些肉馅,拌上他们的骨灰,撒在了北京八达岭。要是有鹰鸟食了去,也算是一种天葬吧。她留我在她家的帐房里住了一夜,然后搭我的车去了麦玛寺。她说阿柔和哥里巴的灵魂一定会回到草原,如果不能请喇嘛闹拉亲自为他们念经超度,亡灵会怪罪她的。
我把白玛送到后,正要离开,就见强巴从寺里走了出来。
“你好?”我问。
“我们好什么?你好。”强巴说。
仅此而已,再也没话了。在我上车离开时,强巴都没有回看我一眼,似乎他早就想到我不可能把各姿各雅和八只小藏獒带回来。或者,不把藏獒还给他正合了他的意思,反正从他的态度看,他和我已经没关系了。我想起了拉姆玉珍,拉姆玉珍会是什么态度呢?很快我就知道,强巴的花钱已经变得毫无顾忌,他不仅买了一匹最好的马,还用这匹马驮回来了一顶簇新的夏季帐篷和所有的家庭日用品。之后便开始清理废墟和重建碉楼,被他雇来的十几个民工夜以继日地忙碌着,碉楼正在一天比一天高地长出来。
我开着车,去正在建设中的碉楼前远远地看着,意识到在那三百万迅速改变着强巴一家的生活的同时,另一个麻烦正在酝酿之中,那就是孕藏布的讨债。在朵藏布那种把钞票当作羊群的原始思维里,他想要回的至少是两个三百万。强巴满足不了他,他就一定会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强巴家的碉楼还没有竣工,杂藏布就开始要账,了。第一次要账就被强巴打了一顿。强巴说三百万是我用各姿各雅换来的,你把各姿各雅还给我,我就给你三百万。孕藏布说:“你别打我啦,我去找省上的,省上的是向着我的。”我这时住在临时搭建的板房旅馆里,听说后躲了起来,告诉旅馆的人,只要是那个头缠红丝带的带刀藏民孕藏布来找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说我不在。
过去了半个月,又过去了半个月。我不知道杂藏布的三百万是怎么解决的,只知道他已经好几天不找我了。不找就好,嘎朵觉悟!各姿各雅,还有七只小藏獒,都在人的罪恶之火中被烧死了,你找我有什么用呢?我陪伴着我的斯巴和珍珠,等待着离开麦玛镇的时刻,忧郁地想:最好从此不要再听到孕藏布这个名字。
但我还是听到了,是鹫娃州长告诉我的:强巴死了。是录藏布杀死的,他用自己那把从来没有杀过生沽过血的腰刀,一刀捅死了强巴。
“坐下,坐下。你要去干什么?”在鹫娃州长的办公室里,他死死按住我的肩膀说。
“我去找强巴的老婆拉姆玉珍。”
“你不能去。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听我说,还有更让人吃惊的。朵藏布被抓起来后交代了一件事情,谁也不会想到。他说地震后我们展览馆的那场大火是他放的。他详细交代了放火的过程:先穿了一件烂皮袍,又在皮袍上厚厚抹了一层酥油,进到展览馆里,脱下皮袍,用火镰打着后,披到了藏獒身上。问他为什么这样干,他说嘎朵觉悟就要离开草原去受苦受难啦,为什么就不能让它早一点解脱!早一点转世呢?还有那么多别的藏獒,让它们都去解脱!都去转世吧。”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哥里巴时,他对我说的话:
“朵藏布一口咬定大火是人放的,因为有人想谋害嘎朵觉悟。仔细想一想,这放火的人就是朵藏布自己,他卖掉了嘎朵觉悟又舍不得它离开,干脆就让它在草原上早点转世了。”他们自己放了火,彼此又猜度对方也放了火,这是为什么?既然知道对方放了火,自己干吗还要放火?解释也许是这样的:他们不仅想看到犯罪,更想亲自犯罪。
我无语,好几天都像哑巴一样。这之后,办獒场的资金解冻了。
就在我准备前往藏娘县的时候,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袁最的。没想到他现在还能和我通话。他说这是监狱特许的,也许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个电话。他现在就等着判刑了,肯定是死刑,就算青果阿妈草原展览馆的火和北京博览会的火最终会认定是别人造成的后果,但他砸死河北人张建宁的罪行却不会有人顶替了。他说着哭起来:“救救花馨子吧,色钦作家,赶快制止她,她要跟我一起死。”我怎么会拒绝一个死刑犯的请求呢?况且是为了挽救一个美丽女人的性命。我说:“我立刻就劝她,她要是不听,我可以飞到蓝岛去阻止她。”我按照袁最给我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很奇怪对方是一个男性:“你是干什么的,找花馨子有什么事?”
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明白,我已经来不及劝说花馨子了。接电话的警察告诉我,花馨子想跟袁最一起死的办法不是上吊!喝药!割腕!跳海这一类我们能想到的自杀办法,而是迫使法律把她跟袁最一起送上刑场。就在两个小时前,蓝岛的狗肉一条街烧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三个卖狗肉的店主!两个吃狗肉的顾客!一个城管,烧毁了几乎所有出售生狗肉的肉店和熟狗肉的饭店。大火是煤气爆炸引起的。向派出所自首的花馨子说,她把一个煤气罐用出租车运到了狗肉一条街最中间的一家饭店,打电话以请求帮忙为借口叫来了那个歪鼻子城管,然后打开阀门点着了它。警察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花馨子说:“卖狗肉跟卖人肉是一样的。我等待政府颁发禁杀令和禁吃令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政府不管,我来管。”
创伤的记忆让花馨子失去了善良。辽阔的无比辽阔的人性的黑暗里,她终于走到了尽头,告诉我们:如果你想在人性的黑暗里寻找光明,很可能你就会杀人然后自杀。一切都是为了爱。我放下电话,朝着蓝岛的方向喃喃地说:“袁最,这是一个好女人。她要跟你一起去了,一路平安。”
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和督促州上把资金注人由藏娘县财政局代管的獒场账户,花了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出发的前一天,我去了一趟麦玛寺。是鹫娃州长建议我去的。他说你去见见喇嘛闹拉吧,他知道你要去藏娘县办獒场,一定有话给你说。
但是,在那座幸免于地震的佛堂里,喇嘛闹拉始终沉默不语。我的到来就像风的进出,他眼睛直视着,好像什么也没看见。我站到他面前,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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