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 作者:高和》第83章


司马达回答:“见了。”
洪钟华问:“情况怎么样?”
司马达回答:“好着呢,没事了,我帮她找了一份工作,当交通协理员呢。”
洪钟华:“嗯,很好。”
司马达说:“就在我们天天经过的那个东街口,你可能没有注意。”
洪钟华:“嗯,可能我没有注意。”
司马达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洪钟华:“洪书记,我看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洪钟华叹息一声:“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无奈,觉得力不从心,就好像人掉进旋涡里,浑身力气不知道该怎么使,怎么扑腾都出不来。”
司马达没吭声,洪钟华反过来追问他:“你怎么了?也不高兴?”
司马达咧嘴笑笑:“没有啊,我在想,洪书记您是一把手啊,怎么还会无奈呢。”
洪钟华又有了发感慨的机会:“过去常说啊,我们要做螺丝钉,可是,既然做了螺丝钉,就只能当螺丝钉,随着机器的转动而转动而已,如果还是一颗质量不过关的螺丝钉,那就更难以发挥什么作用了。”
司马达对洪钟华的话半懂不懂,也没办法插话,只好啥话不说,专心致志地开车。经过东街口的时候,红灯亮了,司马达把车停了下来,司马达看见了李桂香,李桂香正带着一队小学生过马路,司马想给洪钟华说一声那就是李桂香,可是从倒车镜朝后面扫了一眼,洪钟华的脸色阴沉沉的,司马达就咽下了那句话。
2
车轱辘陷入了丧魂落魄的状态,那天市纪委的人找他谈话,三下两下人家就把他给搞了个底朝天。谈话结束的时候,纪委并没有让他履行在谈话记录上签字的程序,为了表现个好态度,车轱辘主动提出要求在记录上签字,纪委那位一直没有发言的科长告诉他,不用签字了,现在在记录的同时都有录音,而且这也不是司法调查。纪委专案组三拳两脚就令车轱辘缴械投降了,便也不再为难他,既没有滞留他,更没有像对那位交警队的王队长一样直接双规,而是让他回去后写一份书面的“情况说明”材料交给郭晓梅,由郭晓梅转呈市纪委。所谓的“情况说明”材料,是人家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让他写一份交代材料交给郭晓梅。
车轱辘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万念俱灰,丧魂落魄。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算不算态度好,如果算态度好,纪委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宽大一些,处理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能好赖保留个职务,让他给纪委领导磕一百个响头他都干,遗憾的是纪委领导大概不会接受他这一百个响头。
车轱辘强迫自己冷静一些,找出纸笔,准备写交代材料。可是他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脑子活像一口正在熬沥青的大锅,黑乎乎黏乎乎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思考。同样一个事实,采用不同的叙述方式,给人产生的印象和得出的结论往往会大相径庭。现在车轱辘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在不违背事实的情况下,让人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责任,发生的一些错误仅仅是一时糊涂,进而让人家对他的错误理解、谅解、宽容一些,最终在处理的时候能够轻一些、宽一些。如果能够保留职务级别,给一些行政警告、记过、通报批评之类的处理那他就谢天谢地了。基于以上目标,撰写这类交代材料时,需要有清醒的头脑和智慧的分析判断,还要有过硬的文墨功夫才行。车轱辘现在一脑子糨糊,哪里能够做得到那些,光是“关于我发生车祸和发生车祸后的一些事实经过”这一个标题,他就连写连撕了十几遍,揉成一团的废稿子活像满地的白花,把他的办公室装扮得好像刚刚开完追悼会的现场。
下班时间早过了,电话响了,车轱辘的老婆催问他回不回家吃饭,车轱辘的心情非常恶劣,说了一声:“有事,不回了。”就压了电话。他老婆的电话随即又拨了过来,车轱辘看看电话显示的是他老婆的号码,干脆拔掉了电话线,又关掉了手机。车轱辘看看手表,已经七点半钟了,过了下班时间一个多小时了,难怪他老婆会打电话过来找他。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得震天价响,车轱辘吓了一跳,脑子里甚至瞬间掠过一个念头:不会是公安局把他作为交通肇事罪嫌疑人来抓他吧?这个念头让车轱辘的腿再一次发软:“谁、谁呀……”
“我靠,你干吗呢?闭门思过还是准备自杀?”
车轱辘一听到“我靠”两个字,松了一口气,随即气恼地骂了一声:“我靠,你也凑热闹来欺负我了。”说着,过去拉开了门,门外露出了惊叹号那张窄条脸和脸上的那两个惊叹号。
“你怎么跑来了?”车轱辘问道。
惊叹号进门看到满地的纸团,嘻嘻哈哈地表扬他:“我靠,不错嘛,态度很认真嘛,写了这么多,怎么都扔了?”说着弯腰捡起一张,拆开看看:“我靠,怎么就一句话?”
车轱辘正在心烦,口气生硬地再一次追问:“你怎么跑来了?”
惊叹号不答理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没事儿,我靠,在办公室呢,写材料,怕打搅,没事儿,他还能咋地?过了四十奔五十的人了,还能丢了?你也真是的,没事。”
惊叹号放了电话,车轱辘也明白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跑到办公室里来找他。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车轱辘的老婆,肯定是老婆担心车轱辘,找到了妹夫惊叹号,委托惊叹号跑过来侦查的。
车轱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惊叹号凑过来看他面前的纸,纸上面仍然还是那个标题:关于我发生车祸和发生车祸后的一些事实经过。
惊叹号说:“我靠,你也真行,闷了半晚上就写了这么几个字?”
车轱辘叹息着说:“不行了,脑子乱哄哄的,啥也想不出来。”
惊叹号落实自己的判断:“纪委正式找你了?我靠,麻烦了。”
车轱辘垂头丧气:“嗯,下午找了。”
惊叹号问:“你都承认了?我靠,完了。”
车轱辘说:“不承认能行吗?人家都搞清楚了,把葫芦叫过来,两句话葫芦就当着我的面把我给卖了,连给我个主动交代问题的机会都没留下来。”
惊叹号倒吸一口冷气:“我靠,这可怎么是好?那天我碰见单立人了,转着弯打听你的事儿,结果人家避而不谈,我就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不能善了,没想到这么快。”
车轱辘问:“你咋早不告诉我?”
惊叹号说:“我靠,我告诉你你也得听啊,现在我再说这话就是马后炮了,当初我怎么劝你的?让你主动找纪委说清楚,主动坦白交代,你不但不听,还烦我,好像我要害你似的,真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听到惊叹号说他碰到单立人打听过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车轱辘心里忽悠一下活像突然开了一扇窗户,对呀,守着这个交际广泛,上头有人的连襟,自己应该还有一点儿生还的希望,那个黑脸烟鬼单立人可以不答理惊叹号,总不会不答理惊叹号背后的省委黄副书记吧?想到这儿,车轱辘活像落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自以为能够救命的稻草,一把揪住惊叹号的肩膀头说:“快快快,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想办法,还来得及。”
惊叹号让他这突如其来的神经质搞得发蒙:“我靠,你要干吗?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吓人。”
车轱辘三下两下拾掇好桌上的纸,拽着惊叹号朝外面走:“走,千难万难不能耽搁吃饭,有路没路不能耽误喝酒,边吃边说去。”
惊叹号看到他情绪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惊诧之余也觉得,不管怎么说,晴天总比沙尘暴强,这个时候一般的事情最好是随他,便也不再多说,跟着车轱辘离开了办公室。
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楼道里静悄悄的,两个人的脚步在走廊里踏出空旷的回声,昏黄的灯光在过道里映出幢幢黑影,尽管是他们两个人,惊叹号还是觉得有点忐忑:“我靠,你们这楼里怎么让人觉得阴森森……”惊叹号的话还没说完,从楼道口悄没声儿地窜出来一个人,横在了他们两人中间。惊叹号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到了车轱辘的身后:“我靠……”
车轱辘倒比他镇静,冷冷地对来者说:“你干吗?”
惊叹号这时候也认出来,堵在他们前面的是车轱辘的专车司机葫芦。
葫芦嗫嚅道:“我等车局呢,车局,你上哪儿?我送你吧。”
现在已经八点多钟了,车轱辘没有想到的是葫芦居然还一直在等着他。葫芦当着纪委的面交代事故真相让车轱辘陷入了当面撒谎的难堪境地,迫使他不得不老实交代了自己的问题,车轱辘当时恨不得狠狠咬葫芦一口。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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