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一言为定 西门》第55章


苏楠好像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荡气回肠的诉说里。她爱怜地抚摸着我乱蓬蓬的头发,哽咽着说:“头发太长了,好乱好脏,不方便洗是吗?”
我没有说话,克制了一下情绪,半晌,冷冷地说:“摸够了吗?”
苏楠肯定以为听错了,右手僵在空中。
“给钱!”我恶狠狠地说。
“你……你什么意思?”
“给钱,十块!”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本不想跟她说十元钱的用途,我想借一切可能有的机会对她进行报复,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还是软了一下。
“你不是见到zhijia了吗,我没有见到她,她肯定给我发了E—mail,我一分钱也没有,怎么去网吧?”我说得很理直气壮。
苏楠拿出一张百元钞票。
“我只要十块!”我说。
“我没有零钱。”
“那好,你就再摸九次,十块一次,不多不少。”我存心侮辱她。
“你……”苏楠见我突然变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摸拉倒,算我欠你的。”我故意朝她坏笑,一把将钱抓过来。
苏楠无声地哭了。
我克制着情绪,装作无动于衷。
苏楠的脸惨白得吓人,双唇止不住颤抖,过了半晌,她哀声说:“西门,为什么非要对我这样,跟我回去吧,咱买台电脑在家里上网,不是更好吗?”
“家里?你能容忍我花着你的钱,在你眼皮底下勾引别的女人吗,你成心犯贱是不是?”
“你骂我什么都行,别把治病的事耽误了。”
我故意拿着何苗的手,示意她换个地方捶,然后,冷冷地说:“好了,你今天说得够多了,如果你是来看我的,你也看到我这幸福的晚年生活了,回去吧,别的,免谈。”
“西门,你的心真狠到这种地步?”
我淡淡一笑:“苏楠,别费口舌了,我不会跟你走的,这儿的人也不会放我走。”
说完,我扭头轻声问何苗:“苗苗,这个人让我跟她走,你同意吗?”
何苗空洞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看苏楠,突然站起身来,几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路边捧起一把土,劈头盖脸向苏楠头上扬去。何苗如此强烈的反应,我根本没有想到。我觉得我的恶作剧有些过份,心里有点不痛快,好像在自责。
苏楠头上脸上都是土。
她的泪水把脸上的土冲下几道浅浅的沟。她无声地站起来,慢慢向后退着。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我咬了咬牙故意不去看她,扭头看别处。我的脑子里像灌了一盆浆糊,懵懵懂懂。我不知道苏楠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的脚步一定迈得很慢。
我没有听到声音。
《说好一言为定》130(1)
我一直渴望手里能攥着一张钞票。其实它不必是10元,5元就已经足够了。此刻,我看着手里的钱,心里的幸福和感慨与翻身农奴得解放没有什么两样。
我很激动,几乎颤抖着手用鼠标点开了信箱。
里面的六封信让我看得心惊肉跳。
西门:
本来说好见你一面,可惜你出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上会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如果不是听你的同事讲了你的悲惨,我还以为你在故意躲我,故意骗我。
前天中午在网吧没有见到你,我真怀疑你是个骗子,现在我心里想,你若真是个骗子也好,至少不会真出那些乱糟糟的事。
你现在哪里呢?尽快让我知道好吗?我很惦记!
zhijia1998年7月16日
西门:
我的朋友,十天没有你的消息了,我每天都在猜测都在等。我希望看到你的Email。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好。说明你还活着。快点啊!西门。
zhijia 1998年7月27日不幸的西门:
我一直在回忆你的同事在谈你的时候的表情,他吞吞吐吐得好像很无奈很紧张,是那个嫖客报复你了么?他还没有被揪出来么?你和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会分手呢?太多太多的疑问堆积在我心里,我真的想知道。
没有你的消息,心情一直不好。
zhijia
1998年8月13日西门: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你的音讯,我想你一定回到你的北方了。因为你跟我说过,你在最无奈的时候会回去的。如果是那样,你会忘掉所有的痛苦么?
这些天我的心里很难过,喜欢我的那个男孩子频频来找我,宿舍里的同学们都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一直没有给你讲去N市的原因,它和我的等待有关。我现在有点不相信承诺了,因为一个有承诺的人活得很累。
zhijia 1998年8月15日狠心的西门:
再次看到信箱里没有你的信,我知道你要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曾有许多快乐的时光是你给我的。我没有理由忘记你。不管你现在哪里,不管你活着还是死去,想起朝鲜冷面和西门虹,我的心就很温暖。
还有一年毕业,同学们忙着找出路,昨天我见了一家影音公司的老总,本想和他谈谈留在广州,可是他的眼睛太色,我怕犯恶心,没说两句话就溜了。现在的生活,谁也不敢相信!
zhijia 1998年9月4日西门:
今天上午,我突发奇想往N市电视台专题部打了电话,我想找你那位叫小华的朋友,可是他不在,出去采访了。
为什么一直没有你的信?你住的地方没有网吧,所以你无法看到我给你写的信,也无法给我回信是么?你现在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
不管怎么样,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就好。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信的,总有一天你会给我回信的,我等着。
西门,我的朋友,不管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相信你能坚持住。坚持住啊,西门。我也会帮助你的。
zhijia
1998年9月10日
zhijia一直惦记我,我知道她接连发出的Email都是对我的信任和关怀。我应该告诉她吗?我有勇气告诉她我现在成了双腿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废物吗?
告诉她也行,除了凭添她的难过,不会再有什么。我不需要安慰。我不能和她说以前的烂事,也不能说现在的情况,我只能隐藏起苦闷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
《说好一言为定》130(2)
我没有勇气在她面前自卑一次。我不愿意让她担心。
她知道我还活着就足够了。仅仅是活着。
我等了这么长时间才看到她的信,可是,看完了又不知道说什么。我精神恍惚地从网吧出来,等快回到工厂了我才醒过味儿来,我至少应该给她发一个字,说明我还活着。
《说好一言为定》131
我好长时间不敢照镜子。因为我一抬手就摸到耸立在脸上的颧骨。其实,每天的饭菜不错,只是由于心情的原因常常吃不下,还没有嚼几口便没了兴致。我瘦了,眼窝深陷,头发长而蓬乱。
我的生活多亏了何苗。凭我自己的能力,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她平时服侍何铭的时候也捎带着服侍我。
我和何铭的病因虽然不同,但是病况却大同小异。我们每天从上床、下床、大小便都必须由何苗来帮忙,就连洗头这么简单的事也得后仰着让她动手。我曾把我们两个人的腿做了一番比较,结果我发现他的腿部肌肤比我的还要无力,而且皮肤非常松驰。我的腿除了没有感觉,外表和以前一样。
也许正是这个发现刺激了我。我给自己订了一个特别完美的康复计划。我跟何铭那位同学学会了针灸,每个星期要给何铭和自己针灸三次。
我每天早晨起来,到工厂外的小公路上锻炼,捶腿按摩40分钟。我让厂里的师傅替我在院里的两棵树之间拴了两道平行的绳子,每天吃完晚饭把身体架在绳子上晃腿一个小时。晚上临睡以前,用煮开过的盐水泡脚,擦腿。
一开始把身体夹在两条绳子中间时,腋窝被绳子勒得生疼,我用力拧腰想把两条沉甸甸的腿甩起来,但是不行。我试着像以前那样用大脑指挥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路,但是那番情景只是存在于想像之中。
久而久之,那两条绳子被我磨得光光的,偶尔能看到上面留下的紫黑色血渍。我不知道活生生将这两条粗粗的绳子磨断,需要多长时间,但是我坚信,那一天只能离我的康复越来越近。
我要磨断它的信心,像腋下磨出的死皮,一天一天加厚。我突然变得充实起来。我信心十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耗着。转眼这个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心里什么也不再想,苏楠、璇璇、白忠、小华甚至还有zhijia,他们在我心里好像陌生人,我只有一个念头,使自己能够重新站起来。我给母亲打过几次电话。
我骗她说我在一个小县城里搞一部大型的系列专题片,如果顺利的话春节能回家过年,不顺利恐怕连家也回不了。
母亲说工作重要,但是千万注意身体。我怕控制不好情绪会哭出声来,匆匆地挂了机。我愣怔地看着电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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