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开到西藏去》第22章


可没想到那女的回答是:可怕。
你别瞎说。那男的打破了有点尴尬的局面。
按常规的做法,我会在从机场到拉萨城里的这段路上对西藏,对拉萨,对沿途的风光作一些简单的介绍,而且会是热情洋溢地说。可今天不知怎的我热不起来了。
其实高原反应没什么大了不起的,这么多年来我接待过的客人还没有一位因高反将热血洒在了青藏高原。最严重的一位不仅肺里有水,连大脑也水肿了,在医院高压舱里那么一压,没几天就好了,后来还欢蹦着跑了半个西藏。
第二天的行程是拉萨市内游,我要带着他们去哲蚌寺。
一早我来到宾馆,他们一上车女的又开始唠叨了:师傅,我早晨起来发现我的鼻子里有血丝,会不会是肺水肿呀?
肺水肿流出来的应该是水,不会是血吧。我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说:西藏这个地方空气很干燥,你鼻子里有点血丝没关系的。你们只要多喝点水就行了。
多喝水那肺里不是就更容易有水吗?
真不知道她的食道是怎么长的,就是像鱼这样整天泡在水里的动物也没那本事直接将水喝到肺里去呀(鱼要是有肺的话)。你要是仰着脖子喝脑子还会进水呢。
尤其是到了哲蚌寺,她一定要让丈夫给她带上几个小氧气罐和从自己家里熬好带到西藏来的红景天药水。哲蚌寺在一个山坡上,其海拔也就在3700米左右,比拉萨的平均海拔就多了几十米。那女的没爬几步坡就会停下来看看她丈夫手腕上的海拔表:看看现在海拔是多少了,不行要吸氧了……
第四部分 34·自己吓自己(2)
通常情况下我在这个时候会说上几句有关哲蚌寺的介绍,比如这是个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寺庙,是在永乐十四年由宗喀巴的弟子绛央却杰兴建的。我会从雪顿节里的晒佛讲到寺庙的建筑,再从建筑讲到墙上的壁画,从壁画我还会讲到唐卡以及唐卡中的故事。要是遇上对脾气的我甚至会带他们去离这里只有500米左右的半山腰上的一个小寺庙乃穷寺。可今天我所有的兴致都在是吸氧还是吃药是发烧还是流鼻血是师傅还是亲爱的中荡然无存。
你们就自己忙乎吧,扎西我歇着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听到最多的是:师傅,你看我是不是怎么怎么了这样的声音。
太爱学习了,她怎么就会有如此强烈的求知欲呢?要知道这单活儿是这样的话,我就该早点去医学院进修几天。
师傅,我现在头晕得很,你看我是不是有反应了?
又来了,我的头才叫晕呢。你有没有反应应该问你丈夫呀,问我好像是问错人了。
我开始怕她了。
丈夫对妻子体贴入微,时刻观察着太太的身体和脸部以及眼中细微的变化。一会儿不是拿出温度计来给她量量体温,就是让她喝上几口红景天吃上几粒维生素C和E来抗抗高原反应。没走几步路还要递上一块巧克力说是要增加体内的能量或再喝上一瓶葡萄糖口服液!
我现在知道他们那大包小包里装的是些什么了。
那女的每天必须要换上一套衣服,有时到了一个景点,在外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有遮拦的地方)也要换上几次服装去照相。长裙短裙牛仔裙长裤短裤灯笼裤花褂毛衣夹克衫,她应该再带上剧务服装化妆场记来才对,听说章子怡出场也就是这阵势。
我想,在他们的百宝箱里除了服装外,装得更多的一定是各种跟高原反应沾亲带故的药品和补品,说不定里面还会有血压计和听诊器呢。
这是一位了不起的丈夫,我能想像得到他们出门前是怎样的一副情形,他忙碌地穿梭于食品店药店和服装店之间,并在不停地翻阅大量的有关如何抗击高原反应的书籍,比当年抗击SARS还要紧张圣而森严。他甚至会想到将医院的X光机也给背上以便随时可以看看他娇媚的妻子那娇小的肺里是不是已经进了水。
这单活儿我是在——师傅你看我是不是和亲爱的你看我是不是中结束的。
直到我将他们送上飞机我也没能看到那女的真正的高原反应是个啥样子。说实话,我真想看到,虽然我曾为自己产生这种阴暗的心理有过一丝羞愧。
这单活儿我的嘴皮子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因为在整个行程中我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他们是在自救中完成这次西藏之旅的。
第四部分 35·边走边唱
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帮人外出,总会有几个爱唱歌的在空旷的地方(尤其是在山里)放声高歌。在这个时候,大家很少会顾及自己的嗓音怎样,哪怕你是破锣嗓子,喊出来也会是锵锵的,也会在空中回荡,也会让自己陶醉一番。
听说古时候的人读书都是唱出来的,而且是无伴奏。想想呀,那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每天唱呀唱呀。如果现在也是这样就好了,课堂上欢歌笑语,就连数理化也是唱着唱着就搞明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孩子厌学了。要是能发展到连罗京在新闻联播里也是唱个不停的话,那我们的祖国还不整天荡漾在歌声中。
我之所以会说到唱歌,是因为带过这么几个客人,其中有个女的特能唱。我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了,暂且就称她为小白吧。
首先要交代一下,小白的身体特别好(别想歪了,我说的是她的身体素质,和她的三围无关。虽然她的三围也很好。),一点高原反应都没有,所以底气足,能一首接着一首地唱。很多人到西藏,因为缺氧的原因,别说高唱了,就连说话都要慢声细语。小白是我见过的极为爱唱歌的人,而且喜欢触景生情。记得我带着他们在拉萨市内转的时候,她总是一遍一遍地唱“坐着火车去拉萨”和“回到拉萨”;到日喀则她唱“那里有条美丽的河”;去珠峰,她又是一个劲的“珠穆朗玛,珠穆朗玛”。她是一个漂亮的活跃的总是能给大家带来快乐的姑娘。在她的带动下,同车的人也常常会跟着她一起唱,甚至于在她唱跑调的时候大家会跟着一起跑。我想,她要是生在我那个年代,一定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骨干分子,而且会很快地入团入党,并有着辉煌的政治生命。我那个时代的人都有两条命,一条是生物上的,一条是政治上的,而后者高于前者。现在和那时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只有小命一条。
说到唱歌,有一件事倒也有趣。一天在途中,有一客人对我说:师傅停一下,我要下车唱歌。我说:要唱你就在车上唱吧。我这么一说把车上的人全逗乐了。原来他说的唱歌就是下车尿尿。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现在的内地人已不尿尿,而是唱歌了。为什么会称尿尿为唱歌呢?我想这一定是哪个幼儿园的老师发明的:小朋友们,在睡觉前大家先唱个歌。于是哗啦啦的歌声此起彼伏。这位老师一定是个爱唱卡拉OK的主儿,形象的将尿尿这件事变得如此文明。不过还是有些问题,如果说男生倒也合适,手持麦克风,哗啦啦的唱个不停。可见这样的歌不是所有人都能唱的。
去日喀则那天,我们在扎什伦布寺前的广场上遇到了一群藏族青年,他们围在那里唱着歌,跳着锅庄,弹着吉他。此景在西藏随处可见,因为藏族人从会说话时就会唱歌,会走路时就会跳舞。这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
看到他们这样,我也来了兴致,便走过去向他们借来吉他,席地而坐地弹唱了起来。小白的情绪就更高了,唱起歌来也不跑调了。那些藏族青年也跳得更欢快了。一会儿便有许多人围了过来,场面好个热闹。我将帽子摘了下来放在地上,里面还放了一点钱。这原本是个逗趣的动作,可谁知竟有很多人往里扔钱。
正是这场“演唱会”让我们忘了去江孜的时间,于是不得不在日喀则多住了一天。当然这一切的费用要由我来出,因为“演唱会”的收入已超出了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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