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在繁华落尽时》第82章

到房门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往里探去。
房内灯火通明，人影重叠，数十个侍女低眉垂目，步履慌乱，穿梭于屏风之间，来来回回，进退无声，唯有帐帘后隐隐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声。床帐的最近处，萧逸负手左右踱步，犹如困兽，身前已经伏地跪了数十人，个个脸色煞白。
离门口最近的游击将军府统领李贺眼尖地看到了门口站着那一群人，微微犹豫，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移到门外。
“李大人……”那人低了声音，再次凑近几步，“沧州城内有名的大夫都在这儿了。”
李贺抬眼望了望站在廊檐下那一群人，眉头皱得更深，这房间的女子是谁，别人人不知，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女子祁国一国之后若是死在这里，恐怕这沧州就不会太平了。
“大人……”那人见李贺不语，又低声询问道，“已经三天了……那房间里的女子还能活么？”
李贺被那话惊得一悚，眯了眼正要斥责，房内一阵乱响，他本能地迅速转身看过去。
本是聚在榻前诊治的几个人齐齐地跪了下来，语声颤抖道：“臣等……研出了几个方子，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萧逸厉声喝道。
跪着的几人头垂得更低，额抵着地面，手微微颤抖，为首的太医院令林显颤声回道：“但是雪魄精此毒甚为复杂，用药讲究，稍有不甚，便也可能会因药致命，臣等……尚未确定该用哪一个药方。”
萧逸的唇边抿起一个冷峻的弧度，怒声质问道；“你是说解药也可能会成为毒药？”
林显打了一个冷颤，继续回道：“是……是这样。”
一道闪电疾驰而过，划开天际，照在帝王紧绷的脸色上。金色的靴子缓缓从一群跪着的人面前移过，迈至床榻前，冷声命令道：“唤人试药。”
“此法不可行，”林显再次叩首，压下心底隐渐渐浮起的颤意，“各人……体质不同，药性也会随着改变……”
“那天机子的药方呢？为何不试？”一片静默中一个女子的声音急急响起。
林显讶异抬眸望去，见萧逸并不出声才回道：“皇后娘娘的毒已攻至心脉肺腑，此药方已不可用。”
房间有一瞬间静如死水，东雷阵阵，夹杂着远处山顶雨水冲刷下来的声音，仿佛渐渐盖过那痛到无力的低吟声。萧逸的身形僵硬如铁，半晌才缓缓俯下身，伸手慢慢触及她惨败如雪的脸。曾经恨到极致的淡眸，此刻他却如此希望可以再见到，即使隔着那千山万水的距离，也总比现在好。
“皇上！请将她送回北辽，那里名医天机子一定会有办法的。”碧梧猛然跪在那一群人中，急声恳求道。
剑眸中凌厉的目光射向跪地的女子，眸中冷意陡升，寒如冰霜。
“皇上要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或者准备拿她的命一试？”碧梧不避，反迎上他的目光，声声逼问道。
那冷眸骤然眯起，眸光锐利如剑。
“皇上……”公孙景升紧挨着碧梧跪下，急声辩护，“碧梧只是……”
“唔……”仿佛是压抑到极点的破碎呻吟声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床上的女子突然紧紧拽住身侧的毯子，蜷缩了身躯，咳声不断，嘴角处涌出大量墨黑色的血迹。
“小七！”碧梧脸色惨败如灰，踉跄几步，欲上前。公孙景升猛然拽了她的手，将她拖至怀里，按住她，低声道：“碧梧，冷静一点，你如此冲动，与她无半点好处。”
“不！”碧梧在他怀里疯狂般挣扎着，手用力地推着他，“她不能死！她不可以死！”仿佛猛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又跪在了地上，声声哀求道，“萧逸，皇上……皇上……求求你，放了她吧！放了她吧！”
榻旁的萧逸侧脸僵硬如铁，冷淡的眸中终于慢慢浮起一抹深深的痛意，仿佛痛到极处，渐渐又化为无力的哀伤。伸出的手顿了顿，还是将榻上的小七小心翼翼地抱至怀中，那么小小的一团，紧紧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可是为什么总是抓不住：“小七！小七！”胸前尊贵的帝王服染上令人心惊的血迹，萧逸低了头，在她耳边低低唤着，“宁小七，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我……你就是仗着我拿你没有办法，可是你赢了，我其实就是没有办法……”
“公孙景升……”他缓缓站起，撇头望向茫茫雨际，身侧紧握的手泛白成紫，低沉的声音隐在电闪雷鸣之间，“你带……”
“嗙！”后院的大门大开，萧逸的声音顿住，眼底隐约浮起一丝复杂之色，回头望见一片雨幕之中，那个人一身黑色袍服疾步走来，手中拖地的长剑浸着雨水，发出幽幽寒光。
李贺先反应过来，抽了手中的剑迎上去。
“退下！”萧逸却出声阻止，望着那人脸上隐隐的恐慌和心急，“你终于还是来了。”
“我输不起！”将剑随意地掷于地上，北天宇几步跨入房内，面对着萧逸道，“让我……”重重帷幕之中低低地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北天宇眼神骤然一紧，脸色大变，再顾不上什么，抢步走上前去。
萧逸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人影一闪而过，嘴角牵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他知道他会来。他赢了，他赢了又怎样，他想要赢得的东西早已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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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惊蛰，万物皆醒，景和风暄。
寒冬后的第一抹暖阳缓缓自祁连山脉间升起，晨光四射，散落在高低起伏的山峦间，积雪渐消，反射出明亮的白光。
晌午的太阳越来越大，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杈凌乱地铺散下来，暖意盈盈。树下的廊亭里安置了一软榻，榻上静躺着一个女子，微闭了眼，睫毛微微抖动，清秀的脸庞映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透出一点微红。
有一个人影负手慢慢走过来，似乎不欲多扰，脚步声极轻，踩在松软的草坪上，几不可闻。人影一靠近，高大挺拔的身躯就遮住了一半的阳光。榻上的人这才察觉，半睁开眼，想看清身侧的人，许是阳光太强烈了，她又闭了一会儿，稍稍侧过了身，这才再次眯着眼，望向一旁。
“醒了？”他俯下身，将她完全罩在自己的阴影里，手抚上她的侧脸，轻到仿似呢喃的声音，“嗯，脸晒得红红的。”
本是眯着的眼骤然睁开，头迅速上扬，眼底隐隐的一丝淡喜在迎上对面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时终于褪去，数不清到底是难过，还是失望，语气却是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是你！”
是你！这样的两个字落在萧逸的心里，像是一颗小石子砸到了心底，不痛不佯，却是一直堵在那里，闷闷的，极不舒服。是你？是我，如果不是我，你又希望是谁？
“萧逸……”对面的女子缓缓起身坐起，低了头，并不看他，犹豫半晌，那一声出口后仿佛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看在他的眼里渐成一抹娇羞，萧逸恍惚一阵才发现自己将那几句话问出了口，他们之间仿佛一直在回避着很多事情，初始隐隐的敌对，后来他错过她的信任，到最后她的逃离。这一段姻缘究竟是一次错误还是他仅仅只是错过了，当日那个人不带一兵一卒只身闯入嘉峪关，连他也不得不佩服那个人的勇气和谋略。
“小七……”萧逸欲抚上她脸颊的手慢慢收回，站起身，缓缓靠在一旁的树身上，脸上竟隐隐带了一丝疲惫，“你可知……我已经宣布祁国宁氏皇后薨逝。”
薨逝？那么——小七猛然抬头，阳光下，萧逸的脸模糊不清，她下意识地追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背靠着树干，他微微仰头，看向远处的群山峻岭，过了半刻，才道，“也许他说得对，我似乎一直没有给过你什么，有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该给你什么。”他承认那个人如此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他的所有，她生死不定，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煎熬，那时候天下在手又怎样，他什么都做不了，“我答应他宣布你薨逝，而他答应解毒后仍然将你留在这里，小七，我与他，都给你自由，你呢？你会决定去哪里？”
“我……”静坐在榻上，小七垂眸，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个淡影。他忽然低头，看到她微启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小七！”他猛然叫住她，蹲下身来，手在撑榻的两侧，眼底隐隐急迫，期待，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无措的隐忍，恐慌，和不定，他紧紧盯着她，唇抿了抿，终于缓缓开口，“北辽九皇子如今已是北辽新登基的皇帝。”她低垂的睫毛在阳光下颤了颤，萧逸骤然喉咙一紧，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颚，逼她与他对视，“祁国南部刚攻下的皇羽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