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务(中篇非删节本)》第5章


如同三天前一样,灯一亮,他的眼前迅疾地滑过一道闪电,眼珠便被那道电闪烧得生硬而灼疼。一切都是三天前的重演和发展,是三天前开始的情爱故事的一次高潮和跌荡。尽管一切都在他的想料之中,在他的渴求之中,然果真这一幕出现时,他还是有些深感意外、措手不及和慌乱不安。
她就坐在床头的中间,一丝不挂,浑身赤裸,如同玉雕一样凝在打开的蚊帐里边,仅仅用红色毛毯的一角,从大腿上扯拉过来,盖住她的两腿之间。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她完全赤裸在一个男人的面前时,她女人的尊严和自己是师长夫人的气势,却又完整无缺的回到了她的脸上。她就那么赤赤裸裸的面对着他,在那个年代,吴大旺从未听过、见过,她却开始用了的绸红乳罩,被她卸下来挂在床头,像一双目光灼红的眼睛在那儿目不斜刺盯着他。还有她那完全耸挺着的双乳,如同一对因发怒而高昂的雪白的兔头,兀现在一片白云中间,岿然不动,肃静而冷漠。她的头发披在她白里泛青的肩膀上,因为丝毫不动的缘由,那头发就如了一束一束微细的黑色钢丝,岿然静默在半空的灯光里。她的脸色依然地白皙和细润,可那细润白皙里,和她的肩头一样泛着淡淡的青色。
吴大旺脸上的汗一下落掉了。
当借着灯光,他看到她目光中暗含的青青绿绿时,他的汗就豁然落去了。一切都从炽然的情爱中退回到了原处。她虽然一丝不挂,可她仍然是师长的妻子。他虽有穿有戴,可他依然是师长家的炊事员兼着的公务员。
她就那么逼视着他,声音很轻地说,说吧,有话说你就说说吧。
他就把头勾下去,默了一会,用虫鸣一样的声音轻轻地说,刘姐,我怕呀。
她说,怕谁?
他说,怕师长,还怕党组织。
她冷冷笑了笑,说就是不怕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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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慢缓缓抬起了头,想要再仔细看她时,却看见她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扭头拿起床头的睡裙,慢慢地穿了起来,渐渐地,如同关门一样,她的裸白也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她说,真没想到你这吴大旺,原来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人。
第三章
以后的事情,多半超出了爱情的轨道,被纳入了军事的原则。
令吴大旺更加意料之外的是,那天晚上,他从师长家里回来,内心里怀着深刻的矛盾和忐忑,一路上都为无法判断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而困惑。从师长家里到警务连的宿舍,路上要走一里多,中间经过师部的大操场。夜风从操场的东边吹过来,把一天的燥热拂了去。有些胆大的老兵,他们在连队安静之后,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三三两两,团团伙伙,竟聚在操场的角上寻求生活的趣味,说说笑笑,喝酒唱歌。酒是白酒,烈得很,老远都能闻到那毒辣的酒香。歌是革命歌曲,也毒辣异常,听了就让人身上有血液狂奔的感觉。
吴大旺没有回到连队。他毫无睡意,绕过那些喝酒的老兵,到大操场空荡无人的南端,独自坐了下来,貌似在那深刻的思想,在探究爱、性欲与革命和正义,还有等级与职责,人性与本能的一些问题,而实则上,是这些问题都如模糊不清的一团肮脏的污云从他脑里一流而过,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刘莲那白皙的皮肤和诱人的身体,二是如果他真的和她有了那样关系,师长发现了会有什么结果。前者使他感到甜蜜,使他想入非非,忘乎所以;后者使他恐惧和胆怯。师长是在战场上打死过许多人的人,谁都知道在解放战争中,他不仅一枪面对面地把一个敌人脑壳活活地揭了下来,还用脚掌在那脑壳上踩着拧了几下脚尖儿。想到用脚在那红血脑壳上拧着的场景时,吴大旺打了个冷颤,在瞬间就从犹豫中挣脱出身子了,决定死也不能和刘莲有那种关系了,要保持一个革命战士的本色了。
皮肤白算什么,他想,我媳妇要不是每天种地,说不定比你还白呢。
长得好有啥儿,我媳妇要穿得和你一样儿,每天也用雪花膏,说不定比你还漂亮。
声音好听有啥呀,我媳妇要生在城市里,说话的声音也一样又细又软呢。
身上有女人桂白的肌香也没啥了不得,我媳妇身上有时也有那味儿,只是没有你洗澡勤,才少了那味了。真的没啥儿了不得,凭着你的白皮肤,润脸儿,条身材,细腰儿,挺乳儿、白牙儿,大眼儿、细腿儿和边走边扭的丰臀子,难道就能让我一个革命战士上勾吗?师长你也是,身经百战的革命家,老英雄,高级干部,咋就找这么一个女人呢?
吴大旺从地上站将起来了,除了对师长感到无限的不解和遗憾,他已经暂时挣脱了一个女人的引诱,进入了军人的角色,有一股浩然正气正在他身上流荡和浮动。他为自己能够并敢于瞧不起一个全师官兵都说是最好的美人而骄傲,为自己身上的浩气而自豪。可就在他自豪着要离开操场回连队休息时,指导员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呀。
他借着月色望着指导员的脸——
有事?指导员。
指导员用鼻子冷冷哼一下,大着嗓子说,
没想到你吴大旺会让我这么不放心,会给我闯这么大的祸,会让师长的老婆在电话上莫名奇妙地乱发火。说你小吴是压根不懂为首长家里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那条宗旨的兵。说明天说什么也要把你给换掉,要我再派一个聪明伶俐的新兵送过去。指导员说吴大旺,说说吧,你到底哪儿得罪了师长家里的。说我们勤务连,你是老班长,是我最放心的党员和骨干,每年的立功嘉奖,我都第一个投你的赞成票,可你怎么会连为人民服务那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指导员说,说话呀,到底哪儿对不住刘莲了?
指导员说,哑巴了?看你聪明伶俐的,咋就一转眼成了熊样啦?成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哑巴呀。
指导员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不是绘画绣花,革命是要流血牺牲。你看全世界的人民还有三分之二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看台湾还在国民党蒋介石的统治之下,老百姓饥寒交迫,贫病交加,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还任重而道远。美帝国主义在国际舞台上猖狂叫嚣,苏联修正主义在边境陈兵百万,我们每个军人,每个士兵都应该站高望远,胸怀全中国,放眼全世界,干好本职工作,为人类的解放事业做出自己应有的努力。可你吴大旺,指导员说,师长不在家,你连刘莲都侍侯不好。说你侍侯不好刘莲,师长在北京开会、学习就可能不安心;师长不安心,那就影响的是全师的工作和学习,战备和训练;一个师的战备训练上不去,那就影响一个军的作战能力;一个军的作战能力减弱了,会影响全军的战略和布署,等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打起来,你看看你吴大旺的一点小事到底影响有多大。那时候枪毙你姓吴的一百次都不够,连我这指导员都被枪毙也不够,连把连长拖出去枪毙也不够。
指导员说,刚才是往大里说,现在咱往小里说。说吴大旺,你咋会这么傻儿呱叽呢?你不是想多干些年头把你老婆孩子随军吗?你不是渴望有一天能提干当成军官吗?随军、提干,那对师长都是一句话。一句话解决了你一辈子的事。可谁能让师长吐口说出那句话?刘莲呀。师长的夫人、爱人、妻子、媳妇、老婆呀。
指导员说,回去睡吧,我也不再逼问你怎么得罪师长的老婆了。刘莲要求我明天就把你换掉,我也答应明天就把你换掉了。可我辗转翻侧,思前想后,觉着还是应该本着治病救人,而不是一棒子把人打死的原则,还是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明天再去师长家里烧次饭,当一天公务员。明天,师长的老婆怪罪就让她怪罪我吧,可你吴大旺——一切都看你明天到师长家里的表现了。
指导员说,命运在自己手里,一个优秀的士兵,不能总是让革命的灯塔去照亮自己的前程,还应该以自己的热能,让革命的灯塔更加发光、明亮、照耀千秋和大地。
指导员生来就是一个滔滔不绝者,天才的军队思想政治工作的专家。他在一句接着一句,如长江、黄河样讲着时,吴大旺开始是盯着他的脸,而愤怒和仇恨在心里则根深叶茂,古树参天。他有几次都差一点要把刘莲勾引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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