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民服务(中篇非删节本)》第10章


天气已经过了盛夏,燥热还在,但那热里少了火烤的味道,有了秋天将至的凉意。吴大旺收了那信,悻悻地骑车到了市里,买了一车该买的东西,鸡肉鱼肉,还有花生油和小磨油,味精和胡椒粉,装在车的后架框里,又到邮局给家里寄了三十元钱。
先前,他是每到月底,就给家里寄上七块八块,以补家里的开支和孩子的一些费用,可是这次,不到月底,他就急着给家里寄钱,并且寄了数倍之多。说起寄钱,是吴大旺人生中不够光彩的一章,仿佛等于,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点,其污其黑,胜于他和刘莲的堕落。核算起来,二十二岁入伍时候,第一年的新兵,每月只有六元津贴,第二年每月七元,第三年每月八元,一年军龄,会多长出一元津贴,五年之后,他每月也不过有十块的津贴,除了自己每月买些牙膏、肥皂,用上一块两块,邮寄上七块八块,等于是寄了他的全部收入。如此这般,而如何能够存上三十块钱,那隐密正类于红头文件上的甲级绝密。
实事求事,说起这钱的来源,就是他每次上街给师长家买菜购物,余下的整钱,都如数还了回去,可多余的几毛几分,却都装进了自己口袋。吴大旺知道,这事情不大,性质就是贪污,所以每次买了什么,他都记在纸上,把有的物价抬高一分二分,其结果他的账目总是天高云谈,青青白白,为此师长和刘莲没少表扬过他。现在好了,处心积虑,存下的三十元钱都寄给了媳妇,因此也就觉得,并没有太多的对不起她的地方。也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他心里那时有时无的精神负担,使他可以更心安理得地和刘莲度过这段意外的堕落之爱,可以在这条性爱之河上畅快地游泳跳水,以满足人生中必须的需求和渴念。
吴大旺推着自行车回到一号院里,正往厨房一样一样御着东西,看见刘莲从大门外进来,手里买了牙膏、香皂,还有一些她常用的粉啊膏的。拿着那些东西,她从正门走进厨房,立在餐厅门口,瞟了一眼餐桌上那为人民服务的牌子,正要说句什么,吴大旺忽然把自己身上有了汗渍的军装脱了,递给她说,喂,你去给我洗洗。
她便怔怔地看着他不动,说你说什么?
他说,热死了,你去把我的衣服洗洗。
他说话的语气、动作、神态,完全如同他休假回家割麦,拉着一车麦子到了门口,脱着衣服和自己的媳妇说话,让她去为他洗衣做饭。可是,他面前站的不是他的媳妇,而是师长的夫人。刘莲听了这话,先是怔着,看他像看一个不曾相识的生人,接下来,她的脸上有了一层浅淡的云雾,很快地云雾过后,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去接他递给她的汗渍军装,而是脸上挂着半嘲的讥笑,用手指了一下为人民服务的牌子,转身抱着手里的东西,往洗漱间里去了。
本来,这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可正是这件小事,导致了那刻骨铭心的到来。他在厨房里正好能看见那块为人民服务的木牌,牌上的涂漆红字经了岁月和厨房的烟火,已经不像先前样鲜艳夺目,五星、麦穗和长枪,也有了陈旧之迹,更显出了历史的深重。然而,这块开始悄然剥落的木牌,和木牌上的字与图案,却警钟样敲醒了吴大旺,使他在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在一号院中所扮演的角色,想起了一个乡村士兵的不可逃离的厚重的卑微。
他把伸在半空举着自己汗渍军装的手缓缓落下,如同泄气的皮球样蹲在地上。这一刻,很难说他心里想了什么,经过了何样的思想斗争或说意识的厮杀,只是就那么蹲着,把自己的军装无力地扔在地上,让自己的目光,越过厨房的空间,从后门推向师长家的菜园。菜园的那边,是一片白杨。就这么看着白杨,他的脸上泛起了一层薄青,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为人民服务的木牌,呆了一会,突然从地上腾地站起,转身跑到一楼的洗澡间,一看没有刘莲的影子,又咚咚咚地爬上二楼,立在洗漱间的门口一看,见刘莲正在试着她刚买的一盒白粉,轻轻往脸上用一片圆的海棉沾着涂抹,他鲁莽而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把她抱在怀里,就往卧室里走去。因为急切的莽撞,她在他怀里挣脱时,弄掉了挂在屋门口墙上的镜框,而且那镜框还未及落稳地上,他的大脚就踩了上去。玻璃碎了一地,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那红纸上的两句漆黄的哲话上,印着他的一个灰土大脚印,象一枚巨大的篆刻印章盖在上边。
他把她放了下来,彼此惊异地看一眼地上碎裂的语录,又冷冷地相互看着。
她说,你想干啥?
他说,是你的胳膊把它撞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上面他的脚印,说只要我给保卫科打个电话,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他说,你会打吗?
她瞟着他脸上半青半白的脸色,神秘地说会,也不会。
他就转瞬间把态度软了下来,说刘姐,可是是你让我上楼来的,你不让我上楼,它会从墙上掉下来吗?
刘莲便用质疑的目光,看他像看一个敢在母亲的脸上掴打耳光的不孝之子,那脸上原来半是神秘,半是惊异的神色,渐次地成了苍白,而且,原来红润的嘴唇上也有了淡青,仿佛他对她的指责,不仅无情,而且大幅度地降低了她的人格品性,使她的名誉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污辱。于是,她盯着他的目光,又开始变得如冰条样笔直冷硬。
她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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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刚才在厨房不是指了一下为人民服务的牌子吗?
怔一会,她想起来了她朝那为人民服务的一指,冷丁儿就又哑然失笑,脸上的薄薄青色,忽然就有了原来如此的释然轻松。她没想到这一指会出现这种戏剧性结局,本来是对他的一个身份的提醒,却带来了身体的服务。她并不知道吴大旺在楼下时,心里想了什么,脸上有了什么变化,没有想到等级的怨恨在他心里已经滋生起来。哑然失笑之后,她看着他那张纯朴、憨厚的脸,心里有了一些对不住他的同情,便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乳房上,以安慰来弥补她对他错误训斥的怪罪。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乳房上边,还用自己细腻的手指去抚摸他的手背,这个细节,事实上正是对吴大旺在性事上鲁莽的默认和鼓励。得到了鼓励,也就给他内心中那抱恨的积怨,真正打开了一个喷射的缺口。他就那么让自己的手贴在她硬挺松软的左乳上,又让她随意地摸着自己的手背,上下搓动,来来往往,这样搓了一阵,他的眼角有了眼泪,用牙齿咬一会自己的嘴唇,突然又一次不关三七二十一地,把她抱了起来,踩着玻璃和毛主席语录走到床前,像仍一袋面粉样把她半扔在床上,开始粗野地去解着她的衣扣。她也就一任他的粗野和放肆,由他把自己的衣服扒个净光,听从着他每个动作的指令,仰躺在了床上,两腿举在半空。而他就站在床下,粗野而猛烈地插入之后,疯狂地动作起来,每次进出,都满带着报复的心理,有一种复仇的快感。而正是这种心理和快感,使他内心深处那种深藏不露的征服的欲望,如同一个不会打枪的士兵渴望能够统师千军万马的荒唐意愿得到了实现一样。他以为,自己畜牲样的这种即兴想来的性事的姿势和疯狂,正是对她的一次极大的污辱,可始料不及的却是,这个姿式和牲畜般的粗野,却给他们彼此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奇妙。事情的最后,她不是如往日样从喉咙里发出快乐难耐的叫床的呻吟,而是突然间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血红淋淋,清脆里含着暗哑,完全没有了先前她南方女人嗓音的细润和柔嫩。而当他听到她突然暴发出的哭声,先是冷惊地怔住,之后他就从她的哭声中感受到了小人物打了大仗的胜利和喜悦,感受到了征服她的欲念的最终的实现,甚至感受到了她在哭声中对他的求救给他带来的从未有过满足。于是,他就变得更加疯狂粗野,更加随心所欲,更加违背章法而自行所事,不管不顾,直到事情的最后,他大汗淋漓,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劳和两腿的酸软,完全瘫倒在地上,一任自己的圣物没有兼耻地裸在那一束明亮的窗光下面。
而她,这当儿并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哭声,只是顺手拿起一个枕头遮住腿间的隐秘,其余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和他一样裸在外面。他们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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