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妄-夭川》夭川-第81章

沈兴愣了下，随即硬着头皮回答道：“有时候我们俩一起做，但更多时候……嗯……是陆扬做。”
本以为听了这个答案后陆庭会不大高兴，谁知道她反而是微笑道：“他做饭好吃吗？”
“……嗯，手艺很不错。”
就听陆庭继续道：“做饭其实是一件很烦的事情，要忍受油烟和高温，要有耐心，还要很细心。”
沈兴道：“抱歉，以后我……”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也不需要道歉。”陆庭声音温和地打断他的话，“虽然做饭的确很让人讨厌，但如果是给很喜欢的人做的话，就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陆扬会每天不厌其烦地做东西给你吃，那说明他一定非常爱你并且非常幸福吧，毕竟很少有除厨师以外的男人会热爱厨房。”
听她这么说，沈兴大感意外。
陆庭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挑了挑眉：“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惊讶于我对你的态度？”
“……是的。”沈兴如实相告，“我原以为，阿姨您会很不待见我。”
没想到陆庭竟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道：“说话诚实，嗯，我还挺喜欢的。”
得到意外的夸奖，沈兴的脸有点泛红。
“其实最开始听到陆扬跟我说他喜欢男人的时候，我气得来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了他。”陆庭比划了一下，“用手机砸的，他没有躲，虽然没有流血，但那段时间他额头这里整一块都是紫的。”
沈兴一怔。
他知道陆扬出柜了，但从没有听陆扬说过其中经过细节。
“我当时就想，天啊，为什么我的儿子会变成一个同性恋？那个害我儿子变成这样的混蛋到底是谁？”陆庭谈吐优雅，即使是提起曾经令她痛苦的事情，也能不紧不慢，语气沉稳，“我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扼杀事态的发展，所以只有先将陆扬锁在房间里阻止他回国，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痛苦，感到十分迷茫。”
沈兴沉默，他其实非常能理解陆庭的心情。
天下父母，能立马坦然接受自己儿女非同主流的性向的，实在很少。
“然而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Felix，也就是我的现任丈夫，他从外地出差回来了，在听了我的哭诉后，他用一句话开解了我。”
沈兴忍不住问：“什么话？”
陆庭脸上的微笑很温柔：“他抱着我，温柔地对我说‘Linda，如果你现在用异样的目光去看待Lorenzo，那你岂不是就成为当初那些你最讨厌的人了吗？’”
看着沈兴疑惑的样子，陆庭继续说道：“不知道陆扬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在陆扬很小的时候，我就和他的生父离异了，因为我不甘做一个家庭主妇，事业心很重，价值观也与他生父的家人十分不合，导致这段婚姻矛盾重重。结婚的时候实在太年轻，很多事情都没有考虑清楚，所以等有了陆扬后我才认清，原来比起仅仅是每天买菜做饭带孩子，我更喜欢在生意场上忙碌，拼搏出自己的一席之地，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让我有安全感和充实感。”
沈兴道：“我听陆扬说过，您是一位强势又能干的职场女性。”
“他真是美化我了，作为一名母亲，我是既自私又任性，对于陆扬的童年，我真的感到很愧疚。”陆庭叹了一口气，“和他父亲离婚后，我有种仿佛和整个世界为敌的感觉，无论是娘家的人还是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我不可理喻，觉得我这么个离了婚的悲惨女人每天还精神抖擞地创业找工作，简直是脑袋坏掉了。”
沈兴诚恳道：“您很坚强。”
不用想也知道，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重返职场，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陆庭语气坚定：“既然已经在精神上让陆扬有了欠缺，那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我的儿子失去在物质上的补偿。离过婚又怎么样？单亲妈妈又怎么样？是女人怎么样？我有头脑，有眼光，有能力，有哪一点输给那些和我一同竞争的男人们？为什么我想要上进反而成为别人口中的不安本分不守妇道？这是什么年代了！”
“所以我当时最恨的，就是身边人提起我时，说‘女强人’三个字时微妙的语气，最讨厌的就是家里长辈一次又一次劝我‘女孩子那么要强干什么’，最烦的就是再婚或交往的对象因为觉得我不够依靠他们而和我分手——所以每次离婚和分手，我都会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们，滚蛋吧，别以为我有多稀罕你，我只不过是想给我儿子找个爸爸开家长会处理那些麻烦的成绩单而已。”
说到这里，陆庭笑了，沈兴也跟着笑了。
陆庭道：“那时落在我身上的都是不看好的目光，所有人不仅不理解我，还排斥我，仅仅是因为我向往的生活不是他们认为的主流女性的生活，仅仅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我是个叛逆的异类。”
沈兴说：“我很高兴您现在能找到一位尊重并理解您的人共度余生。”
“没错，Felix给了我想要的平等婚姻。”陆庭笑道，“我和他工作都很忙，家务一般交给佣人来做，但是我们之间有个协议，一三五我主导，包括开车接送、饭店预约、约会安排等，二四六则换成他，然后星期天猜拳决定，家里的水电费也是我俩单双周轮流交。”
沈兴忍俊不禁：“很有趣的生活方式。”
陆庭说：“当时没人看好我，都觉得我放弃了幸福选择了疯狂，但是你看，我现在过得绝对比一直压抑着自己不离婚要好得多。虽然这一路跌跌撞撞，但总共才多少年？用十年的辛苦挫折换几十年的满足幸福，怎会是亏本买卖。”
“所以听了Felix那句话后，我就想开了。”陆庭注视着沈兴，“为什么一开始听陆扬出柜的时候，我会那么愤怒？其实只是因为陆扬选了一条不是主流的道路而已，而我下意识地就断定那是条充满不幸的歧途——这种观念与当初否定我的那些人的思想又有什么两样？”
沈兴道：“作为一个母亲，当然还是希望儿子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陆庭始终保持着笑容：“正常的家庭？你觉得什么是正常的家庭？辛勤上班的丈夫和勤俭持家的妻子再加有儿有女这种标配吗？”
“大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你看，我和陆扬的生父，以及你父母的家庭，不都符合这个标配吗？但是结果就一定获得了幸福美满吗？”陆庭顿了顿，“抱歉，我从陆扬那里听说了你家里面的事。”
沈兴摇了摇头：“没事。”
“世界上不幸的异性恋家庭那么多，说明选择了异性结婚并不一定是选择了幸福，既然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结果美好的概率都不是百分之百，那为什么这两者凭什么不能被平等看待呢？幸福本就是个未知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听了陆庭的一番话，沈兴只觉得心头滚烫，一时间喉间竟像被什么哽住似的，说不出话来，倒是眼睛热热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陆扬也经常跟我说你的事。这次我来主要是想来跟你说说我的态度，让你不要有压力。”陆庭鼓励般将手放在沈兴肩膀上，“孩子，抬头挺胸吧，不要担心，无论怎么样，我和Felix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们的。”
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陆扬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己母亲和自家媳妇儿坐在一起的画面。
“沈兴！”看到沈兴眼睛红红的，陆扬心里一紧，赶忙一个箭步冲上来把人护在身后，一脸不满地看着陆庭，“妈，你在干什么呢！”
陆庭见他回来，也不惊讶，只是戏谑道：“瞧把你紧张的，我就只是跟我二儿子说几句话而已。”
听到这个称呼，无论是沈兴还是陆扬，都是一愣。
回过神来，陆扬抱怨道：“只是说几句话的话有必要把我支到机场那么远？你知不知道坐地铁要转多少次线坐多久！”
陆庭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儿子：“你自己放着车库里的车不开，怪我？”
“……”陆扬炸道，“你这是私闯民宅！”
陆庭笑吟吟道：“亲爱的大儿子，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房东。”
大儿子：“……！”
二儿子沈兴微微一笑：“陆扬，你不说已经没有事情瞒着我了吗？”
“！！”
不不不不不亲爱的你听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给陆妈妈送小花花~
☆、第72章
陆扬不是故意要一直瞒着沈兴，而是瞒着瞒着就把这事给忘了。
好在这也不是多么关乎两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