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情系列之视力不佳的鱼》第17章


定离开那家公司,所以林凯才会委托我给他在我们的城市找一份同样的工作。而就在我即将为他们联系好的时候,陈亦提出了离婚并且态度坚决;冬冬说陈亦对她说,她突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陈亦说,林凯也许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她们母子的事情,但林凯这几个月来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步步退让让她突然觉得,这样一个男人将不会真正带给她幸福,她说爱情是一份责任,林凯担不起。她要的并不是什么忠心耿耿,重要的是一个港湾,林凯不是,他只是一艘游荡的船。
我盘腿坐在床上,我说:“生活就是一堆破烂儿,你永远理不清。”冬冬在我身边趴着,抬头看我。我发现冬冬的眼里微微的有些红,我摸摸她的头问她:“他们俩的事又感动你啦?”冬冬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所谓爱情真的是必须要肩负一份责任吗?必需要彼此坦诚毫不隐瞒,不论对错不论是否残酷吗?”我不看她的眼睛,我的手臂突然因为一种沉重停止了抚摸。那一列飞驰而过的火车在我的头脑中又一次轰响。瞬间的眩晕感觉到那扎进心脏的梅花飞刀就要穿透心脏,我甚至听见了血液喷射的声音。冬冬坐起来,眼泪盈盈的问我为什么沉默?我说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今晚月亮很好,树都开花了,春天其实很冷……冬冬被我的胡言乱语逗得踹了我一脚。我也只是在逃避,一条视力不佳的鱼其实无路可逃。那女子已经消失了很久,就像她突然到来一样,你无从选择的游戏才是致命的游戏,而致命的游戏都是自己一步步走了进去。冬冬的眼睛已经在告诉我,我们的感情世界里门已经太多了,而即将关上的是哪一扇呢?冬冬如同那个叫黛二的女子一样,洞察了一切而孤独无比。这个逐渐熟睡的女子,是否真的会跟随一缕风掠过我的心头然后消失不见。
妈妈总是喜欢午夜时分吃上一些宵夜。当她又一次敲门把我和冬冬强行闹起来,我打开门就看见了厨房里点亮的灯和在厨房里忙活地人,我问妈妈:“有小偷?”妈妈直接伸手揪住了我的耳朵。我又蹦又跳的被妈妈抓到了客厅的茶几边。我们家没有专用饭桌,这是我们家的一大特点。妈妈是个优雅的女人,她总是觉得一张专用饭桌应该呆在专用饭厅。而我们家没有专用饭厅。这类似于海底世界的充满水性,有着大鱼缸和室内植物的客厅如果硬要摆上一张饭桌,她说会让我这条鱼受伤。饭桌即礁石的理论,让这个女人的聪明时刻威胁着我,我总觉得打我一出生我亲爱的妈妈便是站在背后观察我,不动声色的指挥着我人生的方向。我再一次无比绝望的想到了一个定理:“鱼,终究是无路可逃。”这样的冲击让坐下的我又站起来,我走到那大鱼缸的旁边,鱼缸里蓝幽幽的灯光射着我的脸,那些花花绿绿的鱼或动或静显得彼此优雅。我看着这些几乎不需要视力的鱼,觉得生命真是一种玩笑。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听见身后传来魏然轻快的脚步。他端着煮好的抄手隆重出场。
魏然基本上属于半大老头儿,围着围裙的样子显得比他做老总时更有派头。他居然还知道我吃鸡汁抄手仍然要放上一些辣子的坏习惯。所以我边吃边夸他是我未来的榜样,再过三十年我也要和他一样可爱。魏然显然注意力完全在我妈妈身上,我就对妈说:“当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优雅的女人,他们通常采取什么方式来决定胜负?”妈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魏然,他三个月以后的合法丈夫。她笑笑,然后继续吃抄手。我用尽可能集中的注意力瞪着这个总是胜我一筹的女人,我又一次拥有一种挫折感。一条鱼企图挑起事端,结果又一头撞到了礁石上。魏然呵呵笑过以后说家里应该有张饭桌。我妈妈这个时候才对我说,魏然赢了我一招儿。我伸手过去,摸摸魏然那还略略突出的肚子,我说有些老头的可爱和可恨往往源于他们的狡诈隐藏得更深,国产间谍片之所以安排很多老头间谍大约源于现实生活的考虑。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妈妈在努力寻找她自己精神的归宿之地。显然父亲的沉默和那列永远只停留在废弃轨道上铁锈斑驳的老火车一样,妈妈已经路过了这片荒草滩,尽管日出日落依然和从前一样的美丽,但是看风景的人心境早已改变得物是人非。有人说夫妻之间就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那么我怀疑爸爸遇到母亲的时候,此门尚未上锁。那个时候大大小小的门就是有锁也是摆设,破门而入几乎就是一种时尚。妈妈说,她是在爸爸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越战战场回来后才爱上爸爸的,尽管此前他们已经认识了五六年。
妈妈是在和舅舅以及当时和妈妈还是同学的舅妈一起下乡当知青时,认识当时在农村已经是民兵连长的父亲。后来,爸爸和舅舅也是一起从当地参的军,并且很快就参加了七十年代末的那一场中国与越南的战争,那是中国近几十年来最后一次对外反击战。战争结束了,爸爸回来了,而舅舅则永远留在了哀牢山里。那是一个很嘈杂的下午,我的爸爸和妈妈像那时代经典的男女朋友一样,呆在我爸爸的单身宿舍里谈论头天晚上的电影。那个时候爸爸还很愿意谈及一些对电影上那些不真实军人形象的意见。说着说着妈妈就伤感起来,想起了舅舅。爸爸第一次详细地给妈妈讲了舅舅牺牲的那一次战斗。那个下午阳光一定很好,妈妈打开了爸爸新买的砖头录音机,放上了邓丽君的歌。如水的旋律和情绪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游荡,中人欲醉。妈妈坐在爸爸身边,听着这个二十九岁的年轻人三年前的那一次惨烈的经历。
在那次极为惨烈的战斗中,为争夺一个便于攻击主峰的前进高地,爸爸所在的尖刀排奉命在二十分钟内拿下那个小山包。爸爸说那是个很好的晴天,万里无云。两次失败后,排长派出了他们。跳出临时掩体之前,他的班长用学来的河南腔说了一句,是个好天儿,之后就再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六个人狸猫一样冲了出去,速度很快。他们借助被炸断的相思树的木桩子和小土包为掩护,迅速接近了那个小山包。此时,他们已经损失了一个战友。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边,爆豆子一样密集的枪声在他们的头顶做狂野的舞蹈。班长把五个人分成两组,爸爸和班长一组,他们迂回着往上冲。在另外一组三个人全部牺牲的同时,爸爸这一组冲上了小山包。两个人面对七八个跳出掩体的越军的围攻,激烈撕打中爸爸突然被班长一脚从从山包上踹了下来。爸爸被摔得很重。他醒了之后,知道班长引爆了捆在身上的手榴弹,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完成了那次任务。爸爸伤愈之后脱下了军装,但班长的影像就此印在了他的心中。妈妈用手抚摸着爸爸低垂着的头,看着这个战场归来的男人心中无限柔情。妈妈说,那个牺牲的班长就是我没见过面的大舅。妈妈说,是大舅的在天之灵把他们最终撮合在一起,她说她感谢大舅。她说爸爸的停步不前是她没有想到的,大舅也应该想不到。妈妈说,这就是他们浪漫故事的开始。就是那个时候她决定嫁给爸爸,她觉得爸爸是可靠的。
而当妈妈意识到男人不能仅仅是可靠的时候,爸爸开始了他的沉默。他军事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结婚而有所改变。他定期去陵园看包括我大舅在内的五个战友。他的专业技术在厂内是属于师爷级的,但当他的徒弟和徒孙们拿到了专业技师高级技师文本当科长,当车间主任,当厂长的时候,他依然是什么也没有,结果被提前退休。他对妈妈所有的问候超不出固定的那几句话,同时他和妈妈的交流很大一部分被天上的大舅占据了。他很安于这样的生活,包括妈妈对他的不能容忍。他唯一对我说了一句隐约能窥探他内心的话就是:“生活是一场战争;婚姻也是一场战争;这两者我都是失败者。”我当时很惊异爸爸有如此深刻的体悟。
我从小学到大学乃至到现在的无所事事,这条风雨兼程的路上留下的尽是妈妈的手臂和目光。我对爸爸感情淡漠,但时时刻刻的系念。那时我终于知道,这种系念并不仅仅来自于我们的血管里流着相同温度的血。更主要的是,爸爸的眼光一直没离开过妈妈和我的每一步足迹;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他觉得我们自己就会渡过。事实上我觉得有智慧的人往往会犯一些低级错误就在于,爸爸永远不明白妈妈曾经多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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