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第31章



都是锁,她在学撬锁。〃太好了,继续努力。听我说,爱尔芭。〃
〃嗯,爸爸?〃
〃什么是时错人?〃
〃时间坐标错乱的人。〃我们坐在唐代瓷龙前面的长凳上,爱尔芭在我对面,两手放在腿上。她看上去和我十岁时一模一样,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爱尔芭还没有出生呢,可她已经在这里了,就像落入凡间的雅典娜。我们坦诚相对。
〃知道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爱尔芭笑了,〃您好。〃她是我见过的最沉着的孩子。我仔细地打量她,她有哪些克莱尔的影子呢?
〃我们经常见面么?〃
她想了想,〃不多。大概已经有一年了。我八岁时见过您几次。〃
〃我去世那年你几岁?〃我屏住呼吸。
〃五岁。〃天啊,我不知所措了。
〃真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的,是吧?〃爱尔芭懊悔万分,我抱住了她。
〃没关系,是我问你的呀,不是吗?〃我深深吸了口气,〃妈妈还好么?〃
〃还可以,就是伤心。〃这句话刺痛了我,我再也不想知道别的了。
〃说说你吧,学校好吗?你们学些什么?〃
爱尔芭咧开嘴,笑了,〃我在学校里倒没学到什么,不过我读了所有的史前工具,还有埃及知识,我和妈妈在看《魔戒》,我还在学皮亚佐拉①①皮亚佐拉(Astor Piazzolla), 1921年3月生于阿根廷。他的千余部作品,充满个性的音乐生涯和毋庸质疑的阿根廷风格,影响着世界上一代代最优秀的音乐家。他本人也被称为探戈之父。的探戈。〃
十岁就拉这个?天啊。〃小提琴?你的老师是谁?〃
〃爷爷。〃刚开始我以为她说的是我爷爷,后来才醒悟过来那是指爸爸。太棒了,要是爸爸肯花时间在爱尔芭身上,那她一定很不错了。
〃你水平高吗?〃这个问题真无礼。
〃是啊,我水平很高。〃谢天谢地。
〃我的音乐从小就不好。〃
〃爷爷就是这么说的,〃她咯咯地笑了,〃可你喜欢音乐的。〃
〃我热爱音乐。只是我不会演奏乐器,我学不会。〃
〃我听过安妮特奶奶唱歌了!她长得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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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张唱片?〃
〃我亲眼看见的,在抒情歌剧院,她演《阿伊达》。〃
她是个时错人,和我一样。哦,真健忘。〃你也时间旅行。〃
〃那当然,〃爱尔芭笑得可高兴了,〃妈妈常说我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肯德里克医生还说我是神童。〃
〃怎样个神法呢?〃
〃有时,我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时间和地点。〃爱尔芭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让我好生嫉妒。
〃如果你不想走,你可以停下来么?〃
〃嗯,不行,〃她有点尴尬,〃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的,有时候不太方便……不过很有趣,你知道的,对吗?〃对,我知道。
〃如果你能随心所欲,那就多来看看我。〃
〃我试过的,有一次我看见你走在马路上,你和一个金头发的阿姨一起。你看上去很忙的样子。〃爱尔芭脸红了,就在这一刹那,看着我的仿佛是克莱尔。
〃那是英格里德。我认识你妈妈以前,跟她约会过。〃我努力回想,那时我和英格在干吗呢,会让爱尔芭这么不自在?我心中一阵悔恨,竟然给这个懂事又可爱的孩子留下了坏印象。〃说到你妈妈,我们出去等她吧。〃这时我的耳中传来高频嚣叫,真希望克莱尔能赶在我消失前到来。我和爱尔芭起身快步走到大门的台阶那儿。已是深秋了,爱尔芭没穿外套,我用自己的长大衣把她裹在怀里。我靠在一只狮子身下的大理石石墩上,面朝南方,爱尔芭靠着我,从我胸口探出脑袋,她的身体完全裹在我的大衣里,紧贴着我裸露的身躯。天下着雨,车队在密歇根大街上缓缓游动。这个神奇的孩子给我的无穷爱意,令我深深陶醉,她紧紧地靠着我,仿佛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仿佛我们永远不会分离,仿佛我们拥有一整个世界的时间。我紧紧地粘在这一刻上,与疲乏斗争,与时间强大的引力抗衡。让我留下来吧,我哀求我的身体,上帝啊,时间之父,圣诞老人,一切可能听到我呼唤的神啊!就让我见见克莱尔吧,我会带着平静的心回去。
〃妈妈在那!〃爱尔芭叫起来。一辆我并不熟悉的白色轿车正加速驶向我们,在十字路口突然停下,克莱尔跳了出来,任凭车子在路中央阻碍着交通。
〃亨利!〃我试着朝她奔去,她也奔了起来,我瘫倒在台阶上,手臂仍竭力伸向克莱尔:爱尔芭抱着我,大声呼喊着什么。克莱尔离我只有几步远了,我用尽我全部的意志,看着咫尺天涯的克莱尔,奋力清晰地说出:〃我爱你。〃然后就消失了。该死,真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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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门罗街停车库里的插曲
门罗街停车库里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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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年一月七日,星期一(亨利四十三岁)
亨利:天很冷,非常非常冷,我躺在雪地里。这是哪儿?我试图坐起来,腿麻木了,感觉不到脚的存在。我在一片没有房子、没有树木的空地上,我在这儿有多久了?已是夜晚,我听见车流,我用手掌和膝盖把自己支撑起来,抬起头,我在格兰特公园里,早已关门的美术馆,黑黑地兀立在几百米的雪地之外。密歇根大街上那些漂亮的建筑物一片沉寂,车流沿着湖滨大道①①芝加哥作为全世界最美丽的城市之一,最为精华的部分正是沿着密歇根湖岸的湖滨大道。前进,车前灯划破黑暗的夜晚,湖对岸倒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即将拂晓,我需要离开这里。我需要一点温暖。
我站起来,双脚煞白而僵硬。我感觉不到,也无法挪动它们。不过我还是开始走动,我踉跄着在雪地上前行,倒下去,爬起来再走,如此往复,最终变成了爬行。我爬过一条马路,我扒住栏杆的底部,倒着爬下水泥台阶,盐渗进我磨破了的手掌和膝盖。我爬到一部收费电话前。
铃响过七声。八声。九声。〃喂。〃我自己说。
〃救救我,〃我说,〃我在门罗街停车库里。该死的,这里想象不出的冷。我在保安室旁边。快来帮我。〃
〃好,待在那儿别动。我们这就出发。〃
我想挂上电话,听筒却从手中滑落,我的牙齿无法控制,咯咯作响。我爬近保安室,猛烈地撞门,屋子里没人,只有一些闭路电视,一台加热器,一件外套,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我转了转把手,门是锁着的,我身上也没有开锁的工具,窗户都被铁丝加固了。我抖得越发厉害,没有车开来。
〃救救我!〃我喊道,没有人来。我用膝盖顶住下巴,抱住脚,在门前蜷缩成一团球状。没有人来,然后,最后,最后,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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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幻灭
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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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七年二月二日,星期五(克莱尔三十五岁)
克莱尔:我睡了一整天。嘈杂充斥在屋子四周……小巷子里垃圾搬运车的声音、雨的声音、树枝拍打卧室窗玻璃的声音。我要睡觉。我坚定地栖息在睡眠里,渴望睡眠,利用睡眠,驱赶开我的梦,拒绝,一再拒绝。睡眠现在是我的爱人,我的遗忘,我的鸦片,我的救赎。电话铃响了又响,亨利的留言录音也被我关了。到了下午,到了夜晚,又到了早晨。一切减之又减,只剩下这张床,这无休止的睡眠让许多天缩短为一天,它让时间停止,它把时间拉长又压扁,直到没了意义。
有时睡眠将我遗弃,我就假装,仿佛埃塔就要来催我起床上学。我让呼吸缓慢而深沉,我让眼皮下的眼球停止不动,我让思想中断,很快,睡神就会看到他完美的复制品,便降临与他的同形者会合在一起。
有时我醒来,伸出手找亨利。睡眠抹去了彼时和此时、死者和活人之间的差异,我越过饥饿,越过虚空,越过挂念。今天早晨,我偶然从浴室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像纸一样,憔悴、蜡黄、眼圈发黑、头发打结。看上去仿佛是个死人。我什么都不再需要了。
金太坐在床脚,说:〃克莱尔?爱尔芭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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