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之寻》第17章


小桃迅速拉住我的胳膊,不示弱地问:“阿道,这臭女人是从哪跑出来的?”
话音落地,米米已狠煽了她一耳光。小桃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尖叫着扑向米米。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人深感意外。米米身子微侧,顺势捏住小桃的手腕,脚底使绊,小桃重重地摔到在地上。这手小擒拿干脆利落,完全像受过专业训练。
米米甩出二百元扔在茶几上,淡淡地说:“收好你的小费。”
米米这一手太毒,她彻底将她们的尊严踩在了脚底,同为女人,小桃受到的羞辱是不可言喻的。我酒醒了大半,老陈眼珠一转,冲我使眼色。再闹就没意思了,我只有跟米米回公寓。
米米只言未发,也许飞机上的颠簸令她疲惫,她的眼神一直很黯淡,在计程车上闭目养神,回来后,连澡都没洗,就躺在床上。米米似乎忘了小桃的事,所以对于她在绿波廊的事,我也无从发难。整个晚上,我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换着电视频道,一直到转钟,我才上床。
米米忽然转过身来,钻进我怀里,我感到胸前一片冰凉。触到她的身体,我便有种无法遏止的欲望如潮水涌来。她迎合上来,饥渴的,似乎积聚了几百年的欲望。无论真假,米米在做爱时,绝对地投入,她是为欲望生存的女人,她的感情与肉体是分隔的,互不干扰,就像她拥着别的男人后,还会投到我怀里一样,丝毫没有对两个身体产生不适。我恶狠狠地蹂躏她,挤压她的身体、撕扯她的头发、咬她的肌肤,在她颈上肩胛留下紫色的伤痕。她在我身下尖叫呻吟,痛楚令她更狂放,她紧紧地攀附着我,压抑地喘息。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为什么,安道?...
那些声音穿越时空,我跌进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四周是黏滑的青苔,抓不住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菊花在井深处,伫立着,等待着,她似乎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掉进来,她脸上浮起苍白的微笑,举起双手,准备托住不断下坠的我。
离她的手,还有三米,两米,一米,半寸... ...
我惊跳起来,全身冷汗,是梦,是梦境。我深吁了口气,刚想躺下,忽然发现米米的眼睛睁得很大,黑暗中极其安静。
深夜,披散在枕边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窥视的目光,尖锐刺心,像窗台夜游的黑猫。没来由一阵恐惧,再度盯着她时,米米的眼睛倏地闭上,极快。轻微的鼻息,仿佛一直都在沉睡中,未曾醒过。
我推了推。米米。没有动静。难道又是错觉?
这一夜我难以成眠。
蜘蛛之寻(十五)
十月十号中午。竟标的前十天。如果没有意外,我会签下一百万的合约。而老陈,会因为这批覆盖全国的连锁工程赚到更多,各个厂商将付给他返利及额外奖金。在樊宝南身上投资的钱,不过是耳耳。总之,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很少表现得这么慎重,可见那笔不肯透露的数字足够惊人。
上帝让你灭亡之前,先让你疯狂。
这几年,我太依赖老陈。当年的锐气正被安逸的生活磨灭。生活于现在的我,只是平静的湖水,早已削弱了奔赴海洋的大志。但此次,我感到不安。一种危机,生存动荡的危机,熟悉得令人窒息。我本是背负危机生存的人,如脊梁骨里的刺刀,稍有懈怠,便有折骨的疼痛。尤其在成功来临之前,这种警觉的不安像潮湿地里的青苔蔓延出来。
这次的工程,虽不足以大到令我一跃龙门,但却让我嗅到危险的味道,我无法解释直觉的来源。可精明老道的老陈却没有这样的直觉,他只是按捺住喜悦,努力平淡地对我说:“要是成功地做完这笔,我得考虑想想清福了。”
我笑着调侃:“怎么,够花几辈子吗?”
老陈吐了口烟圈,叹口气说:“不,只是太累了,想退居幕后。到时请你来撑台面,如何?”
“咱们还是就这样好。平等合作,掺合在一起,就变质了。”
他看了看我,点点头。
“那倒是,怎一个钱字了得啊!”
我们沉默了,各自在沙发上抽烟。各自满腹心事。不管老陈有无这样的直觉,至少在巨大的成功来临之前,仍然保持沉着冷静。这是不规则的生存法则,尤其是在生意场。
只是我按捺不住紧张,为老陈。因为他虽然费尽心力,可成败的关健却押在“一个人”身上,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上面。
“竟标的事,你安排妥了?”我含沙射影地问。
“嗯。工程演示,都在电脑里,报价适中,比最低的高出15%,比最高的低出15%。开关那边的厂家送了整套展示品,一共7个品种。总之,表面功夫要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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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宝南,可靠吗?”我忍不住提醒。
“想要追求财富又想仰赖捷径,知道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老陈意味深长地吸了口烟。“那就是寻找一个靠山,倚重一个大人物,不但减少风险,还能带来意外而庞大的利润。这就是生意经。”
我无话可说。老陈盯着我,似乎有所感动。
“别担心,安道!险中有夷,危中有利,毫无野心的人永远发不了财。到时候我们一块去,你不代理厂方。”
我心里一热。老陈要的是盟友,稳定军心见证成功的盟友。我有幸充当这样的角色。他只是个代理商,能和其它更直接更有优势的厂家同台竞争着实厉害。樊宝南是他的王牌,是他痛花精力财力握住的王牌。权力的威慑力没人敢忽视,令牌一举,哪怕轻言细语也重若千金。竞标是个复杂的程序,而背后,却是门更精密更高深的学问。我仍担心水载舟也能覆舟,没人有把握掌控自如。
“今晚我去香格里拉和樊总再磋商一下,过两天他就飞上海,抽个时间陪他到KTV松散一下。对了,昨天,米米和你怎么样?”
我苦笑:“天下太平。”
老陈半信半疑地盯着我,忽然笑了,狠狠地拍我的腿。
“真有你的。哎,看不出,她还会打架,还挺利索,不像教授的女儿,倒像是拳师的女儿。呵呵!”
下午,我鬼使神差地去了同济医院。混在牙痛患者中,打探到别淡林的上班时间。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的侧面。她在为患者洁牙,水沫横飞。我忍不住皱眉,每天都看着一口口烂牙,闻着泛酸腐气的口腔,她不厌恶吗?她的眼神平静,对患者讲话的声音也轻柔温和。她天生就该是当医生的料,连声音都有着与生俱来镇痛的效果。
正当我出神地凝望时,她转头和我一个正视。她眼中有抹惊奇,但很快又回到工作中,再也没有看我一眼。我感到快乐,十分快乐。她越不看我,越证明她的刻意,她掩饰这份刻意只是为了表示不在乎我。我知道结果往往是相反的。
我拿着病历再次躺下,盯着她微笑。
“张开嘴。”
她看了看,一脸讶异。
“没上火,也没发炎。你哪不舒服?”
我指指咽喉深处。她又探过头来仔细地瞧了瞧。
“扁桃体吗?”
我手指又从咽喉滑到心口。她愣住了,有些被戏弄的愠怒。
“真的是牙痛引起来的。不是说从齿到胃吗?”
她没有理会我,去了消毒池边洗手,转身喊了下一位。我在医院门口一直等到她下班。她穿了件男式的白衬衣,松松的衣摆任意地贴在牛仔裤上面,马尾在脑后轻甩。我大步上前,从身后拿出大束精心挑选的花。黄色棉纸包着3枝黄色百合及丰满的白色满天星,系着蝴蝶结缎带。
她忍不住轻呼:“太美了。”
她笑的时候,细纹爬上了嘴角,好像每条纹路都洋溢着开心。这让我由衷地欢喜。这样一个女人,有着没被物质污染的纯粹,没有丝毫地造作,像一颗不曾雕琢的珍珠。她那女孩般清澄的眼睛,透亮晶莹,折射着一切本来的影相。看到她捧着花毫不掩饰的喜悦之情,快乐从心底浮了起来。
“原来百合也有这么美的颜色。”她拔弄着花朵,“你很喜欢百合?”
我?在此之前,我孤陋寡闻到没见过百合,更别提是否喜好。我只记得摇摆在风中的小雏菊,嫩黄的,脆弱的,又是坚韧的。思绪无形中打了个岔,视线回到别淡林身上。朴素的她不属于这个城市,没有城市的俗媚。她仿佛来自清风流水的仙境,浑身都飘逸着出尘的气质。
“请你喝下午茶。走吧!”
她犹豫了,眉尖轻皱着。
“咖啡厅吗?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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