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生·孤暮朝夕》第37章


“你无事吧。”他问。
谢臻笑道:“要是我被一只硕鼠烤熟了,下到黄泉九幽恐怕也要被其他鬼魂笑话。你看时雨的衣袖,当真好险。”
“你躲开就是,何须用衣袖拂它?”灵鸷扭头对时雨说。
时雨心中酸涩,强笑道:“多谢主人关心!”
经历了这番变故,下山途中他们已无玩闹的兴致。火浣鼠不足为惧,但它无论如何不该出现在这里。事出反常必有妖,灵鸷隐约想到了一些事,心中难定,薄唇抿得更紧了。
依福禄镇客舍的掌柜所言,乌尾岭算得上一道分界线,几乎无人会翻越到山阴那一侧,即使要往更西北方向而去的客商旅人,也都宁愿绕行数百里避开葬龙滩。
山阴的草木显然要比另一头稀疏,温度也上升了许多。站在半山腰,绒绒已看到远处一片似要将天际烧穿的蒸腾气焰。她挠挠头说:“这里还真有几分炎火之山的样子。”
谢臻的汗已濡湿了衣领,灵鸷问他可要找个地方暂歇。他猛灌了几口水,摆了摆手。
“我看那火浣鼠正是逃往葬龙滩方向。主人所感应到的戾气是否来自于它?”时雨看向灵鸷。
灵鸷断然否定:“火浣鼠还无此能耐。”
到得山下,谢臻忽然一个趔趄。灵鸷眼疾手快,反手托住了他。只见他原本热得通红的脸上已透着青白。灵鸷这才意识道,此处的高热对于他们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却已接近了肉体凡躯所能承受的极限。
谢臻苦笑:“本想着来都来了,亲眼瞧瞧这地方的古怪也算不虚此行。可惜这副躯壳实在累赘。看来我只能止步于此,否则便要拖累你们了。”
“你也不是现在才开始拖累我们。”时雨被灵鸷眼风扫过,低头笑笑,“我本可有万千种法子可令他不畏高温,奈何他无福消受。”
谢臻虚弱地附和:“这屏障术法也不是什么好事。”
灵鸷不放心谢臻独自在这里逗留,打算护送他返回阴凉之地。时雨拦住了灵鸷,说:“无需如此麻烦……绒绒,你不是有几片鴖羽吗?”
绒绒这才如梦初醒,从行囊中翻找出两片翠绿色的羽毛。这鴖鸟的羽毛是绒绒从罔奇那里搜刮而来,她只是觉得好看,打算用来做头饰,差点忘了鴖羽还有辟火的功效。
谢臻佩上鴖羽之后脸色果然好转了许多,满头满脸的虚汗也暂时止住了。他言行间对时雨极是感谢。时雨笑而不语。自从发生了春宫册子的意外,时雨仔细察看了绒绒的行囊,否则也不会发现鴖羽的存在。
既然谢臻无事,他们继续朝葬龙滩而去。绒绒趁人不备,用手肘碰了碰时雨,无声表达了她的忧虑——佩戴鴖羽可不畏火光,然而面对不尽天火就难说了。
时雨微笑,“慌什么。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再隔个一二十载,他们还可再聚。”
越是靠近热源,赭红地表的龟裂便越深,触目所及再无草木,连飞鸟也不敢自空中掠过,分明已是夜半,偏似黄昏般赤霞烂漫。当他们终于踏足于遍布卵石,却无半点水迹的“河滩”,绒绒看着前方燃烧着的“小山”,默默吸了口凉气。
“主人断定那戾气不可能出自于一只火浣鼠,可若是换做一群火浣鼠又当如何?”时雨轻声道。
眼前的火焰之山正是由许多只火浣鼠堆叠而成。
火浣鼠身上的毛色与不尽天火一样,是比寻常火焰浅淡的琉璃黄,明净通透,细看有五色光芒流转,并无汹汹之势,反倒有种诡异柔和之美,仿佛可将一切净化。但灵鸷很清楚,不尽天火最可怕之处在于它能将元灵焚毁,纵是仙灵之躯亦不能幸免。火浣鼠身上的火光不能与不尽之木上燃烧的天火相提并论,然而已足以让修行者胆寒。
第27章 铁石心肠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黑龙复生’?”他心中还有许多困惑,然而此刻容不得深思,本是静静垒在一处不动的火浣鼠觉察到有“不速之客”靠近,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绒绒被百余双巨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皮阵阵发麻。她缩在灵鸷身后,哆哆嗦嗦地问:“现在要怎么办?既已知道这里没有什么黑龙,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带着谢臻先走。”灵鸷沉声道。那些火浣鼠已将视线聚集于他身上,迟缓地挪动身躯,长毛蓬松开来,昭示着它们慢慢生起的敌意,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时雨看穿其中玄妙,说:“这些火浣鼠对主人似有畏惧之心。”
一万八千年来,火浣鼠都为白乌氏所驱使,就连它们的主人也不过是白乌之仆,有些印记或已融入血脉之中。灵鸷喃喃道:“它们辨认得出我的身份,莫非这些火浣鼠真的来自于小苍山……”
“主人留神,它们恐怕按捺不住了!”
正如时雨所言,那些火浣鼠的迟疑仿佛被更深的恶意所取代,一个个散开来,朝灵鸷龇牙咆哮,
绒绒已强行拖着谢臻退避开去。
“你也走!”灵鸷取下通明伞,看也不看时雨,“此事与你无关。”
“对于时雨而言,世上的事只有两种:一种是无关之事,一种是主人之事。”
说话间,一只最为强壮的火浣鼠扑向了灵鸷,其余众鼠得到鼓舞,都尖叫着狂奔而来。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在这些平日里以草木灰烬为食的兽类眼中,灵鸷的血肉仿佛变成它们渴盼已久的佳肴。
灵鸷踢飞领头那只火浣鼠,又以通明伞扫开一拨。时雨见灵鸷没有拔剑,于是设障护住了他。
“你切勿让它们沾身!”灵鸷对他说。
这些火浣鼠个头不小,心智却不高,在灵兽中可谓是蠢钝,只知凭借一身蛮力四下冲撞,盲目撕咬,攻击时甚至会踩踏到同类,算不上难以对付。眼下的凶险之处在于它们数量太多,聚集起来几乎可将他们埋没。而且火浣鼠皮粗肉厚,力大无穷,又不知变通,纵然被击退,或是被时雨的屏障震飞,很快又会再一次以身相抗。
更令时雨的头痛是这些蠢物脑中空泛,他的摄魂幻境之术用来对付它们如同对牛弹琴,他忌惮它们身上的烈焰,又不可近身触碰。眼看它们层层叠叠地将灵鸷包围,甚至几次以蛮力将法术屏障撞开了裂隙,虽近不了灵鸷的身,却也不知何时才能脱身。
灵鸷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只得抽出伞中剑,将靠得最近的那几只火浣鼠斩杀于剑下。其余火浣鼠呆滞了片刻,又呜嗷嗷地拱着同伴的血肉围了上来。
灵鸷紧握剑柄,他不知这些火浣鼠为何对他恨之入骨,屠杀这些熟悉的兽类毫无快意可言。
他身前已堆积了不少鼠尸,这一次率先冲破屏障扑上来的又是方才领头的那只巨鼠。现在看来,在山顶偷袭不成的多半也是它。
灵鸷眼中杀意渐浓,他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伞中剑劈向那只火浣鼠的头颅。然而剑锋将要触到火浣鼠皮肉的瞬间,他心念一闪,改以剑柄重击于它额前。
那物颓然伏地,灵鸷迟疑了一下,剑尖挑开它劈头盖脸的长毛。只见它毛下的尖耳残损了一只,似被利器凭空削去了。
他方才不过存了一丝侥幸,不曾想竟真的是它!它耳上的伤是源于灵鸷与同伴的一次切磋,这蠢物在旁还以为有人要伤它主人,没头没脑地冲撞了上去。那同伴恰恰不耐天火,眼看要被火浣鼠所伤,是大掌祝出手化解了危机。大掌祝不屑与区区一只畜牲计较,它因此捡回一条性命,只是丢了只耳朵。从那次以后,灵鸷再也没有见过它。
那时灵鸷不过是才活了四、五十载的半大孩子,也未曾遇上阿无儿。算来这只曾属于他的火浣鼠已被带走了近一百五十年,想不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遇。
它可还记得他?奋不顾身地冲在最前面,是在怨恨他当年的舍弃?
时雨不知发生了何事,识趣地缄口不言。他也试图分辨这只火浣鼠的特殊之处,当它倒地时,它的其余同类又开始愣愣地止步观望,看来灵鸷制服的是一只“领头鼠”。
这一动不动的家伙并未死去,时雨还能捕捉到它简单而懵懂的心绪,其中竟有哀切。只不过瞬息之间,这哀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重的……杀意。
时雨想要出言提醒,然而火浣鼠以反常的迅捷自地上跃起,张嘴扑向灵鸷头颈处。灵鸷与它离得太近,时雨来不及设障相护,情急下出手朝那火浣鼠毛发怒张的后背挥去。
“碰不得!”远处的绒绒惊叫道。
一道劲风袭来,长鞭缠卷着火浣鼠,以刚猛之势硬将它拖拽着甩至远处。那沾了火浣鼠的鞭子非但没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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