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风花雪月》第23章


态度十分坚决,苏长青执拗起来软硬不吃,南国毫无办法。
偌大一个阶梯教室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学生。第一排621宿舍正襟危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南国紧张:这老爷爷多大岁数了,怎么只是个讲师?
讲台上站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满脸岁月的皱纹,但精神矍铄,只拿了半截粉笔头在黑板上写:
年少不知李鸿章,长大方知真中堂。
老者的声音沉如洪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如痴如醉:
“……天下最难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签在卖国条约上,就是千古骂名。这个道理78岁高龄的李鸿章怎会不知道,可他还是签了,并且签订条约的时候遭到枪击,正是这颗子弹减免了大清一亿赔款。回到家中,李鸿章大口吐血卧床不起……”
看得南国目瞪口呆,戳了戳苏长青的手肘,眼神询问:这老头儿没精神病吧?
苏长青做笔记,不知为何眼圈泛红,听得入迷。
秦歌心生敬佩,虽然对“李鸿章”的生前身后没兴趣,但也摆出认真听讲的模样,偶尔沉思偶尔应和地点头。
沈荼少见地没有打瞌睡,托着腮帮子看老者站在一方讲台上挥斥方遒,激昂时褶皱的脸颊透出愤懑不平的悲痛:
“正是这样铁骨铮铮心怀天下的人,因为签了字就被书写成了‘卖国贼’,生前身后背负骂名。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少年豪迈雄心勃发,年老却落得如此悲怆的下场,怎不教人潸然泪下?!”
看沈荼的模样,像是听说书的讲故事。
到了小课间,老者捂住胸口咳嗽,南国立即递上一瓶矿泉水,卖乖:
“老师,您讲得真好!我爷爷也喜欢给我讲伟人的故事,激动的时候还会哭,唉不过真可惜,你没有像我这样可爱的小孙子。”
老者捶了捶后腰,扫了眼台下稀稀落落的学生,然后疲惫地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接过那瓶矿泉水。
南国开心地笑:“老师,爷爷总说我轻浮顽劣,让我多读书,还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书读得多了就会变得跟现在不一样。我原以为是诓我的,可看到您,嘿嘿你跟街上慢悠悠逗鸟遛狗的老爷爷一点都不一样,气度不一样、精气神儿也不一样。”
这番话逗得老者咧嘴笑,说:“你这孩子小得很,得多读书。但书上写得不一定对,所以你要学会思考。”
“嗯嗯就像李中堂,旁人历史书电视剧里都说他是卖国贼,是反派人物,可我记得看过一篇文章,讲李鸿章出访,清朝没有国歌,李鸿章就从轮椅上站起来,唱了一首民间小调。”
“对,是《茉莉花》。”
“当时我就很震撼,一个‘卖国贼’怎可能做出这等伟大的事,今天听您老儿这么一讲,可见历史书上不一定都是对的。”
“历史功过千秋,真真假假难辨。有时候说不清的。”
这时候,不少同学已悄悄溜走了。整个阶梯教室只留下四个学生。
老者笑着,重新走到讲台上,用满是粉笔末的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落到第一排,突然说:
“哪怕只有一个学生,我也得讲下去。”
下课后,南国感叹:“这老师的课,往后我都上了。”
再看沈荼、苏长青、秦歌支吾闪烁的颜色十分古怪。
“你们这是怎么了?”
秦歌幽幽一叹:“没,就是突然对你有了改观。”
沈荼再叹
苏长青点头,顺手捏了捏他迷惑的娃娃脸。
南国一头雾水,上了公交还是想不明白。到了火车站,上了火车,从善如流地掏出一副扑克牌,取出大小鬼放到一旁:
“咱们打会儿牌,挤黑五。”
想不通就不再想,南国向来如此。
其他三人皆茫然
南国介绍规则:“挤黑五,排面大小5、3、2、A、K、Q、J……再到6、4,4是最小的牌。两张同样的牌是对儿,至少四张牌成连牌,可以跳过5,比如2…3…4…6、4…6…7…8、J…Q…K…A都可以连,姊妹对4…4…6…6、4…4…6…6…7…7、K…K…A…A……类似的。然后,拿到黑桃五的玩家是跟庄家一队,不过别说出来,谁都不知道才有意思。”
说着,南国已洗好牌,翻出一张明牌。
“抓到这张排的是庄家,先出牌。”
三人似懂非懂地开始抓牌,沈荼抓到明牌。
“沈荼是庄家,抓到黑桃五的跟他一队。要暗中保护庄家哟!”
然后,南国抓到了黑桃五。
……卧槽,我想跟宿舍长一组啊!
南国上家秦歌、下家苏长青,对面沈荼,根本帮不上牌好么。
一开始很平静,全是单牌,直到沈荼出姊妹对:“4…4…6…6”
秦歌:“Q…Q…K…K”
这是姊妹对里比较大的牌,南国轰炸:“三个7。挤黑五有‘三轰四炸’一说,能压任何牌。”
苏长青抬头看了南国一眼
“宿舍长你想出牌吗?我悔牌这一回,下不为例。”
苏长青出牌:“K…K…A…A”
沈荼疑惑不解
秦歌似有所悟
南国继续:“□□三个7。”
苏长青:“三个9。”
他瞄苏长青手里所剩无几的牌:“剩一张牌要报单的。”
苏长青出了小牌:“小沈,张6。”
庄家顺牌:“10,报单。”
秦歌:“Q。”
南国紧张,因为隔着苏长青,他不能给沈荼顺牌,但从“10”看,留的牌应该不小,所以:“三个J。”
三人:“不要。”
“好啦!张8,报单哈哈哈!”
只要他先跑了,即便截住了沈荼,也是平局。
苏长青十分冷静:“梅花五。”
沈荼歪头看苏长青,抿着嘴唇摇头。
南国大喜过望!5可以压5,正要甩出手里的黑桃五,秦歌抢先一步:“红桃五。”
南国:剩了一张大牌啊!无解,于是出了手里的牌,抬头看沈荼:“你要截住宿舍长,我不想输。”
沈荼亮牌:“剩一张2”
南国惊喜地跳起来:“宿舍长你剩的牌挺多啊!”
就不信你没小牌
苏长青:“该我出牌了对吗?”
“对对!”
苏长青:“2…3…4…6,没了。”
秦歌伸手:“合作愉快。”
苏长青握住:“愉快。”
沈荼、南国不愉快!
“再来再来!这回轮到秦歌坐庄。”
如此过了几轮,沈荼永远被苏长青截死,就算剩一张5,也能被苏长青层出不穷的对儿憋死在手里头。
南国笑得好不开怀:“你那儿风水不好,要不要我跟你换个位置啊!”
“不需要”
“哟哟生气了?!淡定,有时候手气臭到不能再臭的时候就好起来了。”
南国的运气向来很好,“三轰四炸”都在手,三个5唯独没有黑桃五、四个2,可怜的庄家是沈荼。
沈荼出牌:“7…7…8…8。”
秦歌:“8…8…9…9。”
南国:“K…K…A…A。”
苏长青:“三个4。”
“哎哟宿舍长牌不错啊!”
苏长青苦笑,捂住一手花花绿绿的牌:“4…5…6…7。”
“黑桃五都出来了,很有自信嘛。”
沈荼立即接上:“J…Q…K…A”
又一串连牌打下来,南国发现不对劲儿,这分明是……苏长青帮沈荼顺牌啊!
“别愣着了!庄家要跑了。”
“我走是能走,秦歌你咧?”
苏长青敲桌子:“不准通牌。”
“不管了,我先跑了再说!四个2!”
这时候沈荼报单了
“哼你死定了!不管你手里头是几,都出不去了!”
南国信心满满,一把甩的牌剩三张5。
沈荼抿着嘴唇颇不服气。他还没赢过一局,一物降一物,苏长青总能降得住他。
就在这时,苏长青出牌:“四个3。”
这这这这——
——这可大大的不妙!
“可以呀!藏得够深!秦歌~~”
秦歌:“你别看我,大牌都在你那儿。”
“嘤嘤嘤我后悔了……不该出这么快……”
苏长青扭头看沈荼,抽出一张6,低声询问:“能跑么?”
沈荼感到惊喜,翻出手里的牌,一张7。
“哇啊啊平局!我剩三张5,跑定了。”
“等等!是输是赢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苏长青阻止南国扔牌,挑眉看秦歌:“接着来!”
他这副模样自信又有点儿挑衅。沈荼有样学样,自信又挑衅地看南国,纯粹无杂质的瞳眸亮晶晶的像是在笑,嘴唇绷不住弯了下。
南国心中不平,将三张5扔进去,扭头郑重地审视秦歌:“哥们儿靠你了!”
“那可真是遗憾,我剩下四张牌,10…J…Q…K。”
南国倒吸一口凉气
“小沈,我厉害吗?”
这回沈荼直接抱住苏长青,脸埋进他的脖子里,低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克制着、压制着,如哽咽在嗓子里,听得南国不爽:“想笑就笑,憋着干嘛?!——哼我那么好的牌!”
等到了兴城,已经晚八点。四人下了火车,还未出站,迎面走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伸出皱巴巴的手说:
“好人给我一块钱吧。”
南国心软,给了一块钱。
秦歌没有零钱,给了整五块,沈荼爱搭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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