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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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若是还有剩余许多的话,她就劝公子为老侯爷准备一份生辰礼,公子那么聪明,一定能讨他老人家的欢心,说不定——等等,生辰,二夫人刚刚说了什么,“生辰快乐”,今日是公子的生辰——四年来公子都没提过他的生辰,她也忘了这回事儿。就是乡下人命贱,她阿爹阿娘也会在年景好时给她煮一桌子菜,年景不好时也记得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倒是她,自来了祁府就不再想这些了。可是祁家大大小小这么些主子,竟无一人惦记着主子。真是令人心寒齿冷。
“公子——”玉珠也没心情再想银子采买的事了,看着祁元夜讷讷无言,眼眶却不自觉红了。
“去睡吧。”祁元夜看见丫鬟眼中的同情,心中再也翻不起半点波澜。少年瘦削的身影消失在灯火里,长长的狐裘后摆拖在青石板上,莫名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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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是什么?”何氏抚着打开的铁盒子,形状均匀地竹节整齐地排列在盒中。灯火下,失了翠色的竹筒干枯苍白,黑色的生铁泛着幽冷的光。五年了,她无数次想要开口,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她是罪有应得,可二爷和乐儿是无辜的。
“奴婢不知。”宝荷宝香齐齐摇头。这东西看起来既不能吃也不能用,静心院里那位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想当年二公子对四公子那么好,四公子更是整日跟在他身后“二哥哥”的叫着,可自四公子走丢后,那位不还是照样吃吃喝喝。只可怜了四公子,如今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不过这话,她们也没脸说,当年的事即便她们是无意的,可阴差阳错,结果弄得一发不可收拾,几年来她们就没睡过个安稳觉,生怕被人发现了。她们早就劝夫人将盒子处理掉,可她屡屡不听,今晚居然还冒着夜色去看了那位。
宝荷看着愧疚不安的何氏,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劝夫人将这祸害人的玩意儿烧掉,当年撞人的少年已经处理干净了,至于挟持人的大汉——想必他们也不敢露面,即便是找上门来,王都的女子何其多,怎么也落不到她们头上。
“夫人,宝荷知道您心善,对当年的事不能忘怀,可这一切都不是您的错,怪只怪那些歹人太过贪得无厌。况且四公子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归来。”宝荷话里听不出一丝心虚,惹得宝香抬头瞄了她一眼,心里默默竖拇指。
“是啊。”
她不过是吩咐宝荷、宝香找几个人演一场戏,只要能刺激的白氏犯病就算大功告成。而且她想着扰乱了老爷子的五十大寿,即便白氏挺了下来也逃不开一个教子不严、为母不慈、办事不利的罪名。到时候她再添一把火,不怕整不倒她。
天知道她等那一日等了多久。想当年,她的安儿浑身疱疹,整整烧了两天两夜。她跪下来求她,给她磕头,却仍求不得一名太医,讨不来一味良药。她恨,恨不得整个祁府都为她的孩子陪葬。她的乐儿生下来多健壮啊,却因满月吃错东西如今落得病痛缠身,一个月大的奶娃会吃错什么东西,那女人惯会睁着眼说瞎话。
她不是看不起庶出么,可就是这个庶出子守住了白首一人的誓言,想当年老大带张氏回来时那女人一脸的惊愕伤痛,她心里就一阵痛快。若非她娘家底子太薄,白氏的肚皮又争气,她岂会容那贱妇逍遥这么久。不过那女人到底不简单,儿子丢了,哭哭啼啼两年,将大哥那傻子哄得团团转,还又生了小七,至于祁元夜恐怕早被她扔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不过,是债,终究要还的。这祁府看着光鲜,内里一片腌臜,总有一天一把火烧了才好。何氏转着无名指上发黑的银戒,情人草在烛光下飞舞旋转。
“去处理了吧。”何氏啪的一声将盒子掩上,叹息一声,往事已矣。往后,她尽力护着祁元夜几分也就罢了。
“是,奴婢这就去。”宝荷怕何氏反悔,连忙接过盒子,“保准连灰烬都不留。”说着撩起厚重的棉帘子出了门。
“奴婢告退。”宝香手脚利落的为何氏铺好了被褥,又添了两个暖炉进去,轻声告退。
“去吧。”何氏掩嘴打了个哈欠,她被噩梦折腾了许久,今晚放下了心事,也许能睡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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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荷姐姐,不可。”宝香回了自己屋里,见宝荷吹着了火折子正欲往铁匣子里丢,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喝止,“也不知这是什么,贸贸然点着也许会有危险,不如埋了吧。”
“你太小心了吧。”宝荷虽觉得她说的有理,可埋在地下终究不保险。
“万事还是要小心些好,二公子出手的东西必定没那么简单,若是出了事 ,恐怕会给夫人招来麻烦。” 
宝荷对何氏自是十二分的忠心,一听这话,拿着火折子,半天没有主意。心里其实已经偏向宝香了,只是还抹不开面子。
“要是姐姐信得过,这事儿就交给妹妹,保管办的妥妥的。姐姐也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宝香看出宝荷脸上的尴尬,上前揽过盒子,笑道。
“那就拜托妹妹了,姐姐正好有些困了。”既然有人愿意揽事,她又何必做坏人,反正出了事也怪不到她头上。
“好。”
“……”
第51章 桃树
苍穹明净如洗,暖阳和煦,洁白的云朵一团一团,像是记忆中蓬松的棉花糖,一丝一缕都冒着香甜的气息。群山耸立,流水潺潺,漫山的野花在清风中摇曳,百鸟和鸣,云雾缭绕,恍如仙境。
祁元夜走得有些累,靠在突然出现的桃树下,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射下来,斑驳成影,暖洋洋的让他生了睡意。
“二哥哥,二哥哥……”
软糯干净的声音由远及近,熟悉的令人心痛,祁元夜“嚯”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无一人。原来还是错觉啊,祁元夜满目失望地跌坐在地上。
“二哥哥——”
“二哥哥——”
一声叠着一声,如同水波一样层层荡开,缠绕在祁元夜的耳边心头。他猛地站起来,举目环顾四方,远山沉默,近水悲鸣,千红灿烈,独独没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一人。
“翰儿,是翰儿回来了对不对?”回应他的是一片惊起的飞鸟。
“翰儿,你在哪里,再不出来二哥哥要生气了。”踩在脚下的落花淌出了鲜红的汁水,染红了祁元夜莹白的衣摆,散落了一地花瓣。风中送来清香鸟鸣,却唯独少了那一声。
“翰儿,不要再躲着二哥哥了好不好,二哥哥找不到你,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祁元夜发疯似的撕扯着眼前的苍茫碧绿,仿佛祁元乾就躲在这一望无际的花海中。交错呲互的青草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伤痕,血丝浸出,红绿交融,他却毫无所觉。找不到,还是找不到,清风吹落了指尖的血滴,滴答一声,有水痕在眼角滑落。祁元夜呆呆的跪坐在满地狼藉之上,凌乱的散发,垮下的脊背,颓然的神情,绝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翰儿,二哥哥找不到你,求求你快出来。你还没有看过二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有二哥哥给你画了小人儿的花灯。你不是说要保护二哥哥的么,二哥哥好难过,你现在就回来,求求你。”祁元夜瘫坐在地上,苍白的日光刺在他身上遍体发寒,浮云流动,祁元乾的音容笑貌浮现在天际,待他伸手握去,又如烟消散,终究是一片虚无。
“啊——”绝望自他口中溢出,声嘶力竭。一阵阵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孤雁凄鸣,山猿哀啼。
“二哥哥,我在这里呀。”
“谁?”祁元夜绷紧身子,已经不敢再抱有一丝期望了。
“我是翰儿啊,二哥哥怎么忘了。”绵软的童音带着一点点哀怨,就像吃不到点心时的可怜巴巴。祁元夜都在能脑海中描绘出那张白胖的包子脸上皱起一道道褶子,墨点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一双小手绞着。
“翰儿,是翰儿。你在哪里,二哥哥好想你,你出来见见二哥哥好不好。”祁元夜着了魔般对着一片空气喃喃自语,脸上的神情似哭非笑,嗓音轻柔,生怕惊着了谁。
“我就在你身后啊。”清脆笑声自身后传来,祁元夜回头,空旷的四野只有一颗不知年轮的古树伫立在中央,枝桠蔓延,一条桃枝垂落在祁元夜胸前,抖了抖嫩叶,宛如撒娇。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这棵树好像是挪动了几丈。
“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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