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虫虫飞》第7章

屋顶上的落叶
几片落叶在屋顶睡醒，发现这个世界完全陌生。它们看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只看见天空苍白的脸正无力地滑落。它们还看见在它们头顶有一片落叶正落下来。它们听见它叹息了一声就加入了它们的行列。
臭袜子
早上，我伸手拿那双臭袜子。臭气冲天而起。当我重新审视这种气味时，谁知竟还不坏。就这样反复再三，对臭袜子的讨厌之情顿减为零。我又欢天喜地穿上了它。已是第五日了。
日记
××不像个善人，今天竟突然来找我玩。我感觉这家伙整天无所事事，在村子里逛来逛去，肯定想做坏事了。所以当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格外小心。我听他滔滔不绝讲自己的险史而无动于衷。我很想将他支走，于是说我去小便一下。我小便时故意瞅着他，看见他在院子里东瞧西望，目光极不老实。我想他在瞄路线吗？夜深时，潜入我家，将羊、摩托车偷走。我准备在门后备一粪叉，如果他敢来的话，将他穿死。
文涛
文涛，一个很好的人，暑假曾为我家拉过花生。临走时喝了一大碗凉水，然后开着三轮车突突叫走了。但今天却听妈说他已涉嫌强奸杀人罪。若定刑，必枪毙无疑。受害者是一初中花季少女，在某玉米地被先奸后杀。有人看见文涛蹲在玉米地里发愣。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女方5：00被杀，而文涛6：00登车去杭州。一切都是如此地吻合，于是他被列为头号嫌疑人。现已拘留三四个月了，听说在里面打伤过一个老头。
改明
改明来我家借锄，他黑油油的脊背在我家小院里晃动。我被这样的一种脊背击中了。我想，他的脊背像我家厨房的黑色屋顶会冒出炊烟呢。
老牛和树叶
牛卧在树阴里。它的耳朵来回动，尾巴来回甩。鸟们在它头顶歌唱。它听着，咀嚼着，好象在咀嚼着鸟的歌声。这时，一片树叶悠悠落下，牛望着，思考着。它并非在想如何吃掉它，而是在想，如何把树叶拿来做生命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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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
当我经过那个窗口时，忽然从窗口飞出几只麻雀。麻雀扔下窗口飞进树林。树林中沙沙一片，麻雀们喳喳一片。窗口沉郁不语。
苍蝇变成麦子了吗
我抓住几只苍蝇，把它们埋在麦粒里面。过一会我扒开麦堆，却再也找不到它们了。我想苍蝇是变成麦子了吗？
目光
我把眼睛埋在清水里，于是我的目光完全湿润了。
爸爸的小学同学
我问那个卖鸡的，你家办养鸡厂多长时间？答曰：五年了。我说那过年你家就不用割肉（指猪肉）了。他老婆说肉还是要割的，鸡肉经常吃，都腻了。这个卖鸡的中年人是我爸的同学，小学的。
看瓜
在旷野看瓜，我把脸贴床躺下。当我斜向天空望去时，发现前方出现了两棵树，一棵几近枯黄，另一棵却青翠得发疯。但一会儿我便知道我错了——实际上只有一棵树，是我的眼睛幻化出了两棵树。一棵是由我的左眼自下往上望见的，因为阳光的笼罩而呈枯黄色。另一棵是由我的右眼平视望见的，在碧蓝天空的渲染下，异常青翠。
美丽的伤害
我抓住一块树皮，往下扯，使劲，再使劲。棕黑的树皮嘶叫一声便分开了，露出雪白的肌肤。我想树皮也不过是树穿的皮夹克，脱下就露出树诱人的胴体了。
歌姬
煤火熄灭有半个月了。今天妈生炉子，下面点着麦秸，上面放了几片木块。然后我看见白烟突突升起，像一位美妙的歌姬，优雅地扭动腰肢。我简直看呆看痴了。
对小羊的一次囚禁
小羊们饿疯了，一给它们松绑，就哇哇叫向人家的田里奔去。妈急忙跟着追赶。不久雨也哗哗地下起来。小羊们仍恋着庄稼不肯走。妈不停地赶，使劲地拉，终于把小羊赶回院中了。妈累得气喘吁吁。我一恨之下，把他们统统关进了牛屋，落了锁。它们在里面可怜地叫，我心如铁石，不理不睬。
脚步
我坐在井沿上。我低头看书、写字。羊啃草的声音像行人的脚步，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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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宋××乃中学一教师，盖因相貌奇丑，人皆远之。而此人又有一癖，即游荡于女教师之群，冀一得也。
阅读
羊吃草。羊很勇敢地把一棵草啃倒，然后细细地咀嚼回味。再啃倒一棵，咀嚼、回味。它像是在阅读，读完一句后，咀嚼、回味。
众鹅之的
清晨，我刷牙的时候，一队鹅将脖子伸向我的脸。我成了“众鹅之的”了。幸亏有木门遮挡，否则在四面夹击下，我非鼻青脸肿不可。
胎儿图片
爷爷死前最后一次去医院看病，是我带他去的。他挂吊针，我在床头陪他。当时我手中拿了一本《读者》看。看着看着，爷爷就睡着了。爷爷一醒，我翻开杂志封二上一幅胎盘图片让爷爷看，问爷爷这是什么？初开始我以为爷爷眼花看不清，又问：“爷，你看不见吧？”但爷爷往图片上只一瞧，就蠕动嘴唇道：“看见了……胎。”可是，我从来没有料到这张图片竟然从一个侧面对应了爷爷的死亡。你想胎盘意味着新生，而新生不正对应着死亡吗？为什么我会买下那本杂志？买了就买了，为什么又带在了身边，带在身边也罢了，为什么偏看到那一页情不自禁让爷爷看，这一切难道均是天意吗？
错觉
那棵小树上怎么搭了只灰袜子呢？我心想，我什么时候洗过袜子？况且只有一只，另一只呢？被风刮跑了？被猫衔走了？我盯着这只灰袜子想了半天。最后，我跳下床，穿上鞋子，朝那棵看上去很美的小树走去。近了，近了，更近了。我吃了一惊，原来它不是一只袜子，而是一片枯叶！
翻晒家具
今日中午，大晴。妈将发霉的家具一件件搬出翻晒。妈说，屋里太潮了，真想把地板也抬出来晒晒。这时，我想说：妈，我的心黏黏地贴在肋骨上，潮的难受，把它也搬出来晒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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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和牙膏泡
今天早上，我刷牙的时候，看见栅栏中的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想它们是惊讶我的嘴巴为什么会吐泡沫吧。于是我就故意吐出一些牙膏泡沫在栅栏里。一只小鹅开始向牙膏泡沫走来，落下脖子，尝了一口，然后慌乱地甩脖子，把牙膏泡甩到老远。它眼中有一丝苦涩的神情，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一件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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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干了一件蠢事。我看见一只碗在锅台上，碗中有许多黄色的汤水。于是我就又添些水在碗中，把这些汤水波在牛槽里喂牛了。但接着我就意识到我错了。那碗中不是汤水，而是油。我把半碗黄油泼牛槽里了，怪不得牛吃的那么香，那么津津有味。我心里忐忑不安。我不敢告诉妈，它该吵我了。现在我特怕她吵，因为妈在吵我的时候比别人吵她还使令她伤心。我怕她伤心。她实在是经受不住这么多琐事的折磨了。
桐树的微笑
一棵大桐树站在我的视线之中。我看见天空在桐树的背后偷偷微笑。它的微笑是每一片桐叶的摇动。
别让蚊子咬了
月光洒满院子。姐睡着了。妈自言自语：“别让蚊子咬了。”就拉过一个被单包住姐的手和脸。可不多久，姐一下子把被单扯开了。妈说：“看，睡着了还不老实。”就又把被单拉过来，包严了姐的手和脸。天明一看，妈的脸上净蚊子咬的红点子。
我的心寂寞得像小院一样
我感到小院里空旷无比。我的两眼大而空洞，它们已吃不下半点风景。小院里游曳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缭绕、交杂，并汇聚成雾。我站在小院中感觉就是站在云雾里。我在云雾中呼吸、走动，觉得小院空旷极了。没有一个人和我交谈，我的心寂寞得像小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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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F、铁道有关的日记
一天傍晚，我和F去铁道边散心。在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他的神色有些黯然。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中午有个拾破烂的老头在地上捡纸，差一点踩到他身上。然后他就笑，苦涩地笑。我因此打趣道：老头别把你当成一张纸捡进篓子里了。他吓了一跳，说：乖乖（方言感叹词），我不能恁自卑啊。
我和F逛完铁道从北路口回来。路上，我们听见了青蛙叫。我说咱学青蛙叫吧。他说你先来，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