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神经》第16章


大姥姥像脱了胎换了骨,她温柔得让姥爷吃惊。自从姥姥进了姥爷家门后,大姥姥变成了一个顺从的丫鬟,穿衣打水这些下人的活都由大姥姥包了,下人们开始调休,张三一三五来做田,小王二四六来做家务,周六周日全体双休,大姥姥却一天不放假,随时侍候姥爷出行。姥爷显然不情愿不满意,这完全束缚了他的自由行动,阻碍了与姥姥的私人约会,姥爷想尽办法也找不出大姥姥的软肋,如强力胶水一样摆脱不了。
那只好正规把事办了,大姥姥说,好,那就娶进来吧。于是她忙着张罗找媒人,下彩礼,布置轿子,还腾出一间织满蜘蛛网的大房间做洞房。她亲自把房间布置得漂漂亮亮,在收拾床单时,她却哭了起来,越哭越凶,越哭越伤心。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置于死地而后生,如果这一着不奏效她就彻底失败了,这一失败意味着无论从地位还是名誉上她只会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弄不好姥爷跟她解除婚约也不是不可能。她想着没有一张底牌可以用就越发失望,大舅二舅跑进来说,妈你真贱,什么时候了还在忙这些。大姥姥怒骂着让他们滚出去。
姥爷不合时宜地走进来说,就下个月初八,吉利日子。
大姥姥直起身子,温存地点头说,好。
姥爷这时候的心情难以考证,也许一个男人阴谋得逞只会意气风发兴高采烈,哪还会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他跟现在的我爸极其相似,我爸根本不顾及我妈的感情,或许他们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我奇怪他们竟能一起走过二十多年没有红过脸,现在我爸是黑着脸找我妈毛病,说你怎么不出去找钱,在家看房子能看出钱来吗?他这么一说我妈便无可反驳,当下便忍着不作声,一旦老爸出门前反复照镜子,梳理头发,我妈就会拉我到厨房神神秘秘地说,我在柜子里藏了把斧头,迟早趁你爸睡熟之后砍下去,一斧头还不解恨,要砍十斧八斧。我妈说这话眼睛里没有泛着凶光,而是泪水涟涟,我想她或许真能干出来,对一个人完全失望和绝望不如毁灭了他,我惟一的建议是,斧子要磨得利一些,否则脖子会很痛。
我妈只上完小学五年级,识的字不多,她最近老是翻字典,这是好的现象,学习知识忘却仇恨。可她却拿出一个小本子给我看,里面有大量的汉语拼音,她主动朗诵给我听:章大树,你太狂了,太猖狂了,在外面找女人,给她打电话,把我支出去找活干,当着我面跟人家谈心,你记住今天,再过十年我把这些话念给你听,你太无情了,到老没人养你不要恨我们,到时候一块一块把你肉割了让你知道什么是痛……
我和蒋小红就这么勾搭上了,我本以为过程崎岖一些可以让我回味更久一些,所以蒋小红这方面做得不太好。她没有适度地摆几副脸色给我,也没有拒绝过几次我申请拉拉手亲亲嘴这类极具危险的行为,她那么温柔顺从迁就善解人意,她是新时代的优秀女性。她不同于小花的过分纠缠,处理事情也多了几分艺术手段,显得不那么枯燥无趣,她偶尔的拒绝总让我有控制她的欲望,她反倒忽视我飞速跳动的心脉,与我保持适度的距离。
有时我认为自己的运气不错,遇到几个姑娘都具有一定的魅力,长相虽然不够漂亮,但比那巩俐什么的也差不了几分,何况她们还没有龅牙呢。我内心略微满足,就这么跟蒋小红结个婚造个小人,三个人快活就算完了,生命不就跟大便似的么,想拉长是拉不长的,而且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蒋小红的想法与我大致苟同,她也说结婚生子是女人一生的追求,找一个好男人比拣到十万块钱的开心要持久一些。我就问她我怎么样,肢体不缺,功能齐全。蒋小红当然不会坦白内心的想法,一个女孩子家的矜持还得要保存,她环住我脖子在我额头上鼻子上嘴巴上“吧嗒吧嗒”连亲了三下便驾着红云飞速跑开。
我妈自己没有了精神寄托就把我和蒋小红的事放在掌心上,她一再要求我尽早成亲,觉得夜长梦多,她肯定指小花,没有亲眼看到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优秀男士是件令人心碎不甘的事情。我的理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夜长梦多”的结果想必我的婚姻也会跟父母他们一样面临死亡,至少目前我认为与蒋小红的将来会充满阳光布满锦绣的。
你要据此认为我是家庭妇男毫无事业斗志就不能走进我心深处,蒋小红都明白,婚姻是场归宿,安静下来以后会有更猛烈的冲击,生活一旦稳定,我的能量将被彻底激发,事业有成指日可待。我一般不表达这些东西,静水流深,越胸怀大志的人越平静低调,我越来越接近这种境界,除了努力挣钱我不会有其他举措。
和蒋小红初步商定年后举行婚礼,我二十好几的人了,再不结婚器官都要老化了,蒋小红同意这个观点,她说在她最青春的年龄最有自信的阶段做一项人生大事是不错的主意,俩人心思一旦对路,事情就变得简单易行。我想前三十年就此填上一个句号吧,人生到此,历经了波澜,安静下来歇一会儿给自己补充点能量。目前状况,我只有一个战略性目标,就是义无反顾的挣钱,然后统通交给蒋小红布置新房,私房钱还是不要超过百分之五十为好。
上交一半的工资也令蒋小红感到欣慰,我现在的销售前景一片光明,定单比较稳定,没有黑吃黑的现象我会只进不出。特别是过年前几个月,酒类产品是大卖特卖,张凹的厂子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员工躺进医院的人数跟白酒投入市场的数量成正比。我的业绩提成也创下了历史新高,尤其做了一笔大订单,给一家公司按成本价高回扣投放了一百件“凹哈哈”白酒,净赚三千。
卖出去那笔货让我三天之内不知道人间滋味,每天像得道升仙一样开心不巳,至少买张席梦思,一组真皮沙发是绰绰有余,这还得归功蒋小红,是她介绍同事的朋友的父亲撮合了这笔买卖。这种快乐我也不过持续三天而巳,年关发工资时张凹没有钱交付这笔提成,我托了猪头去找他,无论如何得让我过个喜庆的不心堵的大年。猪头让我买两条中华,这要不了我的命也是将我弄成了半身瘫痪,几百块钱我肯定舍不得出,最近正没钱买影碟机呢,我怎么甘心送他一台?我想了个折中的方法,通过我近来的工作关系搞到两条假中华,两条一百块,冒烟正常,只是不太好吸,吸长了有舌头抽筋的危险。
张凹住的地方还挺难找的,在一个偏僻的鸟不拉屎的山乡野外,一个大院子里醒目地停着他那辆“奥迪”。那辆车黑乎乎的,闪着诱人的光泽,我曾经独自一个人对它发过一阵子呆,我大胆地想像我拥有它,也不会很遥远,我要拥有一辆深黑外形庞大的私家车,后排载着蒋小红,副驾驶坐着小BABY,开呀开,一直开到六安载我姥姥回合肥过段时间。可惜残酷的现实只让我偷偷摸上一把,比摸一对乳房还小心翼翼,生怕摸疼了它,即便这样它也娇贵得很,没摸上两把它就发出刺耳的鸣声,我吓死了,像个小偷一样逃离现场,躲在一个角落观望,这时张凹从二楼办公室探出头照例骂一句:谁他妈上班时间不干活摸我车子!
现在我没有时间抚摸它,猪头带我直奔别墅。我第一次来这儿,平时张凹的行踪隐蔽得很,下了班开车走人,我弄不清他住哪,有几个老婆,今晚事出有因,哀求猪头数个小时,给了他一条“皖烟”,他才带我来这。那条皖烟是正宗货,我没有机会掉包,猪头老是跟着我一同进入商店,他的代价比张凹的还要高,我会将成本转变为利润,得到我需要的东西。
朱大春摁了几声门铃,门前扬声器有个声音问,谁?是个女人声音,年龄可以推测出不会超过八十岁。猪头对准那东西回答,是我,嫂子。他喊她嫂子,大概是张凹的老婆,我一直没听说张凹结婚,现在突然面对她老婆我反而有些局促起来,她这个身份让我意识到刚才估算的年龄有些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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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那女声又问。
我是朱大春,嫂子。猪头又客气地回答一遍,口气像是对一个熟人,我就纳闷这女的怎么就不认识他,即使猪头说是朱大肠,她也应该能推算出两者沾了亲。
哦,大春,进来吧。防盗门这时自动打开,一个俏丽的女人横在我面前,瞬间的相对之后我惊呆住了。
这女的肯定是我亲戚,一刹那打个照面之后,有种火花像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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