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轻水不惊》第19章


你知道吗?写情书是不能正襟危坐的,正襟危坐时的思维是不够浪漫的。
为了写好这封情书,她特意从楼下端上来一盆花,一盆星星点点开放着的本来是野花的花,说它星星点点,不是说它开得少,是说它开得像星星一样闪耀,像“点点”这个动作一样有动感,被家养了这么多年,它的叶子丢失了原本的在大自然当中的颜色,花朵丢失了原本的在大自然当中的洒脱,家里的阳光,空气,水,像对它P了S。
没有变的,不会变的,是它承载的故事,因为故事是过去的事,你总不能改变过去。当然,现在也终将成为过去,改变现在可以说就是改变过去,但既已过去的东西,我们终究是无法回过身去改变的。
这是一个深山老林,这个季节,这里有万紫千红,有郁郁葱葱,有很蓝很干净的天空,总之,有不敢探险的人看不到的风情万种的风景。
这里,水在流,鸟兽在动,风在穿林打叶,他们,在谈。
16年前,他们也是那种不需要动脑筋,自然而然就浪漫的人。
“这些花,你觉得哪一朵最漂亮?”男人问女人。他的白色衬衫挽着袖口,手臂狭长精瘦,没有青筋可视让人感觉他生长得十分瓷实,生长的鳞次栉比的汗毛,好像他毛绒绒的文身。
男人的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的男人的毛长到卷曲,没有秩序,像烫过的头发,错综复杂,而有的男人的毛,却是井井有条,密密麻麻却不麻人的排列组合。
他们的眼前,五花八门的花五花八门地开着,独辟蹊径的小溪穿过花丛,演示着什么是水到渠成。
“这真的很难说,但是……”女人说。她的鹅黄色连衣裙擦上了一点淡绿色的草浆,但她并不会引以为戒,提着裙子走路。
她以为,在这样的风景里行走,有裙子会弄脏的担心,是煞风景的。
“但是什么?”
“但是,也好说。”
“难说在哪里?好说又在哪里?”
“这些花我都喜欢,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喜欢的范围内找‘之最’,但是,如果你能摘下来一朵送给我,那你送给我的那一朵就是最漂亮的。”
“我不能摘下来一朵送给你。”
女人侧着头,疑惑地看着男人。
“我必须挖出来一棵送给你。”男人说着,蹲下来,开始徒手挖一棵花根部的泥土。
那棵花有着孤傲的格局,虽然它的周围长着其余的花,但仿佛这些花是费很大力气才破土而出,有立足之地的。
也许正是因为它与周围的花有这样的空隙感,他才会挖它。
他不知道那棵花下面有太岁。
“摘下花给我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不能摘下花给你,必须带着根,因为那是说,”男子信誓旦旦说,“那是说,我对你的爱是有生命的。我还要把它带回家,栽下它。”
“带回家?水土不服,它会死的。”
“我们可以从这山里带回些土壤。”
“那水呢?”
“土壤含有水分,所以带回了土壤,就是既带回了土,又带回了水。”
“但将被你带回家的土壤,不会像将被你带回家的我一样,永远不变,有一天它还是会变的,变得世俗,不再适合滋养一株野花。”
“只要它不是一下子改变就好。”男人说,“你刚刚说你永远不变,你是神仙吗?永远不变。”
“我的容颜会变,但我爱你的灵魂,永远不变。”
“当人口渴的时候,仿佛能喝下整个海洋,此情此景中,你有所动容,就夸下了‘永远不变’的海口,是不是?”
“如果有一天我变了,那也一定是因为海变了。”女人说着,转过身,给面前的海一张神采奕奕的脸。
“海变成了田。”女人接着说。
这是一片野海,这当然是一片野海,它的波纹和景区里的海的波纹不一样,像孤独的人与出双入对的人的眼神不一样。
这片海的细腻的起伏,会让你觉得这里的风会凌波微步。
但突然,这里的风开始飞扬跋扈,风声的节奏和男人扒土的节奏相当,仿佛这风声是从男人扒土的手中弹奏出来的。
“给你,”男人将刚刚扒出来的花递给女人,“现在知道哪朵花最漂亮了吧?”
此刻,风已恢复成会凌波微步的风,已听不出风声,但天开始下雨。
雨开始是让人不以为意的点点雨。
“嗯,只要是你的,只要是你给我的,就是最漂亮的。”
“你是在夸你自己吗?”
“嗯?”
“因为你不也是我的嘛!”
“我不仅是你的,我也是你给我的。”女人笑语,“因为,有这样的你,我才是这样的我。”
雨现在是让人以为意的毛毛雨,但男人女人仍不以为意,因为他们此刻的心都被对方的话语占据。
随即,两个人互相用嘴唇推搡着对方,渐渐彼此跟随着对方的节奏倾倒,把脚下的土壤当成了床,把眼前的树木当成了窗帘,当然这只是作者的主观臆想,也许两个人的爱根本不需要窗帘。
爱到狂野连挡窗帘都觉得是约束。
他们愈演愈烈,雨也愈演愈烈。
雨现在变成了中雨,难以停下来的样子,像要把他们熄灭一样,但他们也是难以停下来的样子,像要迎合着这雨一样。
直到一个吓人的雷声响起,男人起身,因为这个雷声让他缩短了不少尺寸。
男人脱下白衬衫,将其披在女人头上,和披麻戴孝那么像。
女人一手拿花,一手被男人拉,两个人一路小跑,跑到他们车停靠的地方,他们并不会车震,因为有比车震更好的选择。
男人火急火燎地从后备箱拿出帐篷,一个支起来空间还算可观的帐篷,开始支,于是,他里面支着帐篷,外面也支着帐篷。
这次旅行他们带了帐篷,带了指南针,带了可以给受皮外伤的人带来安全感的邦迪,没带安全套,没带避孕药,大部分原因是,那个年代还不流行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即使是外出旅行。
幸好没带这些,否则在没有他的日子,她从什么中能看到他的影子,从什么中能感到他还在身边,并没有荡然无存?
“你知道和爱的人在一起旅行有多幸福吗?”女人喑哑地说。她这么快就感冒了。
“我知道。”男人说。
“我也知道。”女人说。
两个人相视而笑,而后又仿佛要吞没对方。
在他们结束的时候,天空放晴了,在阳光的照射、雨水的涂抹下,森林晶莹极了,像信仰耶稣的人所相信的天堂里的景象。
他们走出帐篷,赤身裸体地。这片森林,在他们目力所及的地方没有人,在他们目力所不及的地方,他们相信没有人。
他们在阳光下拥抱,体贴,意犹未尽想要镶嵌在一起的样子真的不像样子。
天空淅淅沥沥又下起了雨,让他们本来就因为缱绻而粘腻的身体更加粘腻。
他们重新回到帐篷里,不是为了躲雨,嗨,这区区小雨,他们要穿上衣服,在这雨中漫步,看透这森林。
他们以为这雨可以一直恰到好处呢。
他们漫步得很幸福。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和爱的人一起走一步。
雨大得太突然了,没有风,闪电,或者雷声的预警,就大了。
映入眼帘一个山洞,可以躲这突然变大的雨,但他们和山洞之间隔着一条河流,男人抱起女人,欲穿越这条河,这条河虽然有些宽,但是肉眼观之,很浅。当然,事物有时会给眼睛一个温柔的表象,穿越这条河或许有一点冒险,但冒险不是很浪漫的嘛。
他抱着她一路亲昵着,像抱着一只宠物狗,但突然水的流速慢了下来,突然除了他们脚下的水因为他们的涉足变得浑浊,离他们有几步之遥的水也变得浑浊了,男人将头侧向处在上游的远方,不是因为他有所察觉——和爱的人在一起真的没有心思去察觉其余的事物——他只是随便望望而已,但眼前的景象是,上游正涌来和这条河等宽的气势汹汹的泥石流。可是此刻,他们后远离了岸。
后远离了岸,前也不是几步就能触碰到岸。他迅速回头看了下身后,觉得还是向前进划算。
在被泥石流冲掉以前,他一个人是可以跑到对岸的,他曾是省级田径比赛中的短跑冠军,但他抱着一个女人呢。
当然他可以放下她,两个人互不相干似地,连拉手都不要地,像田径比赛一样地跑。
他放下了她,他开始奔跑,在手拉到她的手之后。他知道让她一个人跑,她是毋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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